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半途之屋 | 上頁 下頁


  「哦,」艾勒里說,「原來就是她讓你煩惱啊。」

  比爾·安傑爾沉思了片刻:「我親愛的老朋友,我看什麼事還是瞞不了你;在這些方面,你總是像個魔法師。我的煩惱之處在於他總是外出時間太長,一個星期四五天。這樣已經快十年了——從他們結婚開始。當然,他有輛汽車。雖然我有著討厭的懷疑一切的本性,但是我也沒理由不相信他在外面不是為了工作。」他又看了看表,「瞧,艾勒里,我得走了,9點鐘我在附近和我的妹夫還有個約會,現在已經差10分鐘了。你什麼時候去紐約?」

  「一回到我的老杜西車上就走。」

  「那輛杜森堡!天哪,你還開著那輛老爺車?我以為你早就把它捐贈給博物館了呢。你是否願意在回去的路上多一個旅伴?」

  「比爾!那太好了。」

  「你能等我一個小時左右嗎?」

  「當然,如果你願意,等你一晚上都行。」

  比爾站起來慢慢地說:「我想喬不會用很長時間。」他停了一下,再次開口時又恢復了正常的語調,「我想今晚無論如何一定要到紐約;明天是星期天,我必須會見一位紐約的客戶。我會把我的車放在特倫頓。你呆會兒在哪兒?」

  「在旅館大堂那邊。你今晚和我在一起嗎?」

  「希望如此,一小時後見。」

  艾勒里先生舒展了一下身體,看著他的朋友的背影經過衣帽間後消失了。可憐的比爾!他總是用自己寬闊的肩膀來扛別人的重擔。他想了一會兒為什麼比爾要和他的妹夫會面,又聳了聳肩,告訴自己根本不關自己的事。他又要了一杯咖啡,在喝咖啡的時候,他一邊等,一邊想。比爾是個充滿活力的傢伙,有他作伴到荷蘭隧道就算不了什麼了。

  這就是奇怪的命運,儘管這是埃勒裡·奎恩先生還沒有意識到,但是他和威廉·安傑爾先生註定不會在6月1日這個不冷不熱的夜晚離開特倫頓了。

  比爾·安傑爾的老龐蒂亞克牌汽車駛過荒涼的蘭伯頓路。這是一條與特拉華河東岸平行的狹窄的馬路,他的汽車大燈照在這條碎石路的水坑上,反射著微光。下午下了一陣雨,7點鐘前雖然已經停了,路上和路左邊陰冷的垃圾場和土地上非常泥濘。燈光照在西邊的河面上逐漸黯淡,依稀可以望到月亮島;東邊起伏的地形一片灰濛濛,像是畫中的景物。

  在經過河畔一片高大的建築群後,比爾放慢了車速。

  這裡是馬裡恩車站,應該不遠了,他想。根據喬的指示……

  他對這段路很熟,因為他經常從費城開車經過卡姆登大橋到特倫頓來。馬裡恩車站附近只有一片蒼涼的垃圾場;東邊的汙水處理廠使得附近沒有居民區。方向的指示非常明確:馬裡恩車站過去幾百碼,從特倫頓方向估算……

  他踩下了刹車。在右邊位於蘭伯頓路和河水之間的狹窄河岸,有一處對著河流的建築,有一扇窗戶發出微弱的燈光。

  龐蒂亞克車慢慢地停了下來。比爾小心地觀察著周圍,這所對著河的黑房子只是比簡陋的小木屋稍大一點,胡亂搭成的隔牆板因日曬雨淋而破舊,下陷的屋頂已經沒了一半,上面還有破碎的煙囪。往後退一些,是一條半圓形的車道。這條車道經過這棟房子後又回到蘭伯頓路。在夜晚的黑暗籠罩下,這個地方顯得有些恐怖。

  一輛沒有人的寬體敞篷跑車停在關閉的門前,幾乎停到了石階上。這輛像是個沉默怪獸似的汽車的長鼻子正對著比爾。

  比爾像小心尋找獵物的動物一樣,盤旋而行,在一片黑藍色的夜空中尋找著什麼。那輛車……

  露西開的是輛小車,她總是自己開那輛雙人座的小車——喬認為這就足夠了,他知道她大部分時間是一個人;喬自己用的是一輛很耐用的舊帕卡德車。而這是一輛馬力強勁、豪華的十六缸、經過特別車身設計的卡迪拉克,他想。

  奇怪的是,如此巨型體積的一輛車,外觀看上去不但不顯笨重,還頗為女性化;在漆黑的夜晚閃爍著奶油般的顏色,他能辨認出這是因為大部分車體都是鍍鉻的。一輛有錢的女人開的跑車……

  接著,比爾發現他妹夫的帕卡德車停在房子的另一側;並注意到這裡還有第二條車道,這是條不太規整的土路,直通到離蘭伯頓路幾英尺遠的他的車旁。這條路現在泥濘不堪,沒有和那條半圓形車道相連,但是向裡彎曲通到房子側面的第二個門。兩條車道,兩個門,兩輛汽車……

  比爾·安傑爾平靜地坐下來。這是一個寂靜的夜晚,間或傳來蟋蟀的叫聲、河面上偶爾經過的船的微弱的馬達聲和他自己的汽車的引擎聲。自從駛出特倫頓郊區,除了馬裡恩車站和一座巡夜人的小房子,再沒有看到任何有人煙的地方,直到這座在一片荒蕪的土地上的房子。這就是會面的地點。

  比爾自己也不知他坐了多長時間,但是突然一種恐怖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的夜晚。在意識到這是什麼聲音之前,比爾的心「砰」的一震。

  那是一聲從女人的喉嚨發出的尖叫;是一種從驚恐的停頓中突然釋放出的撕裂聲帶的聲音,就像是繃緊的弦突然放開。它短促而尖利,而且就像它突然發生一樣又突然消失了。

  比爾·安傑爾坐在他的龐蒂亞克車上一動不動,他從未聽過這樣的女人的尖叫聲。他內心深處有些顫抖,感到非常吃驚。與此同時,他的眼睛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

  借助儀錶板上微弱的光線,他看到現在的時間是9點零8分。

  他迅速地抬起頭,面前的光線突然有了變化。房子的前門已經開了,他清楚地聽到門撞擊牆的聲音。光線經過那輛跑車的側面折射到石階上,被一個人影擋住了。

  比爾在方向盤後面半起身,竭盡全力地往裡看。

  這是一個女人的影子,她的手放在了臉上,像是不敢看什麼東西。她只在那裡站了一會兒,輪廓看不太清。從她背後的光線和黑暗中的影子,不能辨別她的年輕的還是年老的女人,依稀可以看出她的身材很苗條,但看不出穿的什麼衣服。就是這個女人發出的尖叫聲,她逃離了小屋,好像是看到了什麼不願看到的東西。

  她看到了比爾的龐蒂亞克車後,跑到那輛跑車前面,抓住車門。轉眼間,她已經上了車,開著卡迪拉克朝他沖過來。她要開上那條半圓形的車道。比爾覺得渾身的肌肉都緊張了,他趕緊掛上了一檔,猛把方向盤往右打。把他的龐蒂亞克轉向房子另一側泥濘的土路。

  他們兩輛車的輪子擠在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卡迪拉克斜沖了出去,一側的兩隻輪子已經騰空。就在這一瞬間,比爾看到她戴著手套的右手緊抓住一塊手帕。她用這塊手帕擋住她的臉,只露出了雙眼。她和她的卡迪拉克咆哮著沖到蘭伯頓路上,朝著特倫頓方向消失在黑暗的夜空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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