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艾勒里·奎恩 > 埃及十字架之謎 | 上頁 下頁
三九


  「別擔心!」陸登以爽朗的聲音說,「我抱你上去,埃夏姆先生。」他們把車子藏在竹叢後,注視四周一番,然後由跑車內拿出一個細長的包裹,陸登好奇地觀望著這些情形,因為遠來的兩位客人都未向他說明。

  警員低下他那個巨大的頭,在繁茂的叢林中尋找東西——看他那種找法,好似毫不在意,無論找著或沒有都無所謂——不久,他終於指著些微的腳印給他們看,然後大家無言地跟在他的身後,住上攀登,那是個人跡罕至的荒山。由於樹木太濃密,所以不見天日,空氣非常悶熱,爬不到五十尺處,三人便已滿身大汗,埃夏姆開始埋怨了。

  他們吃力地攀登十五分鐘後,森林更加緊密,路也愈來愈狹窄,警員突然停了下來:「馬度·歐裡斯曾經對我說過……」他指著,小聲說道,「就是這裡!」

  他們由陸登慎重地帶路,繼續爬登,而正如這位善良的警員所說,這個地方在山腹處露出一塊巨大岩石,岩石下有塊狹窄的空地,那裡便坐落一間簡陋的木造小屋,小屋左右及前方約有三十尺的範圍是空曠的。樹木已被砍掉。在小屋後方,則有險峻的花岡岩保護著——艾勒里睜大眼睛楞住了——因為那左右及前方二十尺的空地外圍,竟完全用高聳而且帶刺的鐵絲網圍起來。

  「你看!」埃夏姆小聲說,「那裡連出入口都沒有。」在有刺鐵絲網的籬笆處,幾乎找不著任何空隙;而小屋給人的感覺猶如城堡般難以親近,連屋頂上冒出來的煙都有這種不可冒犯的感覺。

  「真令人吃驚!」陸登喃喃自語著,「為什麼要這麼嚴密的戒備呢?他可能正如我所說,是個傻瓜吧!」

  「這裡是個麻煩的地方,天黑後或許會踢到樹根而無法行走。」艾勒里喃喃自語,「陸登,埃夏姆檢察官和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這是件極不尋常的事。」

  陸登警員大概想起艾勒里曾經給過他甜頭那檔子事,因而極感興趣地說:「放心,我不是愛管閒事的人,你們也知道,在這附近山區經常有人非法釀酒,但我從來沒有因為一點小錢,而去趟渾水的——沒問題,是什麼事呢?你要跟我商量些什麼呢?」

  「請你把今天發生的事全都忘掉好嗎?」埃夏姆斷然地說,「我們絕對沒有來過這裡,你知道嗎?你不可以向阿洛約或其他地方的上司報告這件事,關於彼得爺爺的事,你什麼都不知道。」

  陸登警員的大手中,握住了由艾勒里口袋中拿出來的東西。警員誠實地說:「埃夏姆先生,我是聾子、是啞巴、是瞎子……你們知道怎麼回去吧?」

  「嗯!」

  「那麼好好幹吧——還有謝謝你,奎恩先生。」陸登好像漠不關心地轉身回到森林裡,他始終未曾回頭。

  埃夏姆和艾勒里對望一眼,然後聳了一下肩,往有刺的鐵絲網方向走去。

  當兩人一踏入籬笆前的空地時——事實上,就是埃夏姆把拿來的行李提高至最上層鐵絲的那一刹那,突然由小屋中傳來激烈的喊叫聲:「站住,回到原來的地方。」

  兩人嚇一大跳而動彈不得,行李脫手落至地面。因為此時由密編著鐵絲網的窗口,露出黑黑的槍孔,槍口正直直瞄準他們這邊。

  艾勒里咽了一下口水,地區檢察官也好像腳底長根般動彈不得:「那是彼得爺爺!」艾勒里小聲地說。接著他抬高雙手,大聲說道,「等一等!不要衝動,我們是你的朋友。」在這段時間內,那把槍的主人好像正慎重打量對方,雙方都靜靜站在原地。

  不久,再度傳出同樣激烈的喊聲:「我不相信你們,限你們五秒內離開,否則我要開槍了。」

  埃夏姆大叫:「混蛋!我們是警察,特地給你帶信來的,是梅加拉要我們帶來的,出來吧!為了你,我們不願意讓別人看到我們。」槍孔仍末移動,但山中老人蓬鬆的白髮隱約在用鐵線編織的窗簾後面出現了,那對發亮的眼睛仍困惑地看著他們。

  不久,頭消失了,槍也好像收起來了。之後,沉重而釘著許多針的門嘎嘎地由裡面敞開,彼得爺爺便站在那裡——略微鬈曲的鬍子叢生在顎下,槍已放了下來,但槍口仍警戒地對著他們兩人。

  「越過那個籬笆進來吧,沒有其他入口了。」聲調雖然大同小異,但語氣已經略微緩和了。

  兩人困惑地望著籬笆,但不久,艾勒里歎口氣,便輕巧地把腳抬高,放在最下邊的鐵線上,並試探最穩當的部分借力踏過。

  「快一點!」彼得焦慮地說道,「你們兩個都別打歪主意。」埃夏姆在地面找來一根棍子,把鐵絲網架開,艾勒里由空隙中小心地鑽進去,但西裝一不小心勾住鐵線而撕裂了,地區檢察官也笨拙地跟著他。槍口一刻也未曾離開他們。

  兩人走過去後,老人便退回小屋,兩人也跟著走進去。埃夏姆順手把笨重的門關起來並閂上。這房子若稱為住所,該算是最簡陋的地方了,但屋主似乎儘量使它變得舒適,房間打掃得井然有序,地上遺鋪著地毯,屋內准放著許多食物及薪柴,門對面的牆邊有個水槽,那裡可能是洗臉的地方。正上面的橫架中放著許多藥品;水槽上有小型手壓抽水機。由此可見,這房子下方有挖好的水井。

  「把信拿出來!」彼得爺爺以沙啞的聲音說。

  埃夏姆拿出紙條,這位山中老人尚未將武器放下,一面盯著兩人,一面搶過紙條。他僅瞥了紙條一眼,目光仍不離開來客。但當他低下頭後,情形完全變了。他的鬍子、破爛不堪的衣服,仍是彼得爺爺的注冊商標;但是整個人的模樣卻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了,他將槍靠牆,把手中的紙條翻來覆去地端詳著,然後緩緩坐下。

  「那麼多斯拉夫布已經死啦!」他說,這聲音使來訪的兩人感到極大震撼,它已不再是彼得爺爺嘶啞的說話聲,取而代之的是低沉、高貴、宏亮且有教養的中年男子聲音。

  「是的,他被殺害了!」埃夏姆回答,「這兒有遺書,你要不要看?」

  「請給我!」那個男人由埃夏姆手中接過布拉特的遺書,以極快的速度,不含任何感情地看完一遞,然後點點頭說道,「我知道啦……那麼我就告訴兩位我的名字吧!我是安都魯·龐——以前的安多雷亞·剔凡爾,我還活著。但那個頑固、愚笨的湯馬斯……」他的眼睛發亮,然後唐突地站起來,走到鐵制的水槽旁。艾勒里和埃夏姆面面相覩,真是個奇怪的人。龐把蓬鬆的鬍子撕去,摘掉假髮,並將臉上的顏料洗去……此時的他與方才在窗戶口向他們挑戰的人迥然不同。那頭剪得短短的褐發襯著堅毅如禁欲者的面孔,和那身破爛的衣裳相較下,竟使艾勒里聯想到「變調、離譜、不對稱、不可思議」等句子。

  「對不起,沒有椅子請你們坐……你就是埃夏姆地區檢察官!而你是奎恩先生吧,驗屍結果調查庭那天,我看見你坐在最前排的旁聽席上。」

  「對!」艾勒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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