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葬禮之後 | 上頁 下頁
三九


  「啊,算了,總有一天會想起來。而且可能沒有什麼重要性。現在請告訴我,這裡的人,誰跟柯娜最熟?」

  海倫想了想。

  「我想是藍斯坎伯,他還記得她小時候的情形,珍妮是在她出嫁離去後才來的。」

  「再來呢?」

  海倫若有所思地說:「我想——是我。摩迪幾乎可以說不認識她。」

  「那麼,姑且把你當做是最瞭解她的人,你認為她為什麼會問那個問題?」

  海倫微微一笑。

  「那跟柯娜的個性非常吻合!」

  「我的意思是,那是不是純粹只是惡作劇?她是不加思索地就冒出那句話來?或是她心懷不軌——想要令每個人不安而自得其樂?」

  海倫回想著。

  「你無法真正瞭解一個人,不是嗎?我從不知道柯娜究竟是真的天真無邪——或是她有意製造某種效果。你的意思是指這個,不是嗎?」

  「不錯,我在想:假如這位柯娜太太對自己說,『問他們理查是不是被人謀殺的,然後看看他們的表情該是多麼有趣的事!』這像是她會做的事吧?」

  海倫一臉疑惑。

  「有可能。她的確具有孩子般頑皮的幽默感。但是這有什麼不同?」

  「這強調了一點,那就是拿謀殺來當開玩笑的話題是不智之舉,」白羅冷冷地說。

  海倫不寒而慄。

  「可憐的柯娜。」白羅改變話題。

  「葬禮過後提莫西·亞伯尼瑟太太留下來過夜?」「是的。」

  「她有沒有跟你談過柯娜所說的話?」

  「有,她說那真是要不得,而且只有柯娜才會那樣!」「她沒把它當真?」

  「噢沒有。沒有,我確信她不……」

  第二句「沒有」,白羅心想,讓人聽起來覺得她有點懷疑。但是,這不正是當你回想某件事時常有的現象嗎?「你呢,你有沒有把它當真?」

  海倫·亞伯尼瑟在一頭灰發下的雙眼看起來湛藍深邃,而且顯得出奇的年輕,她滿腹心思地說:「是的,白羅先生,我想我是把她的話當真。」「因為你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也許。」

  他等著——但是她並沒有再說下去,他繼續說:「藍斯貴尼特太太和她娘家的人,疏遠了好幾年是吧?」「是的,我們沒有人喜歡她先生,她很憤怒,所以就疏遠了。」

  「然後,你大伯突然去見她。為什麼?」

  「我不知道——我想大概他知道,或是猜測,他活不久了,想要跟她和好——不過我真的不知道。」

  「他沒告訴你?」

  「告訴我?」

  「是的。你在這裡,跟他在一起,就在他去見她之前。他甚至沒對你提過他的用意?」

  他看出她的態度有所保留。

  「他告訴我他要去見他弟弟提莫西——他真去了。他從沒提過柯娜。我們進去吧?快吃午飯了。」

  她捧著剪下來的花朵,走在他身旁。他們走進側門時,白羅說:「你確信,十分確信,你來這裡做客時,亞伯尼瑟沒有對你提過任何可能有所關聯的家人?」

  海倫有點憤慨地說:「你的語氣就像個警察一樣。」

  「我是個警察——曾經是。我沒有資格——沒有權力質問你。但是你想知道真相——我有這種感覺,不是嗎?」

  他們進入綠色調的客廳。海倫歎口氣說:「理查對年輕人的一代感到失望。老一輩的人通常都是如此。他多方貶抑他們——但是並沒有什麼——完全沒有,你知道嗎——可能引起謀殺動機的。」

  「啊,」白羅說。她走到一隻中國花盆前,開始插起玫瑰來。直到自認為滿意後,她四周找尋擺置的地方。

  「你的插花技術真令人羡慕,太太,」赫邱里說。「我想你不管做什麼事,都能做得盡善盡美。」

  「謝謝你。我喜歡花。我想這盆花擺在那張綠色孔雀石桌上會很好看。」

  那張孔雀石桌原來有一束玻璃罩著的蠟制花。她把那束花移走時,白羅不經意地說:「有沒有任何人告訴亞伯尼瑟先生說他的侄女蘇珊的先生有一次配藥差點毒死一個顧客?啊,真是對不起!」他躍向前去。

  那維多利亞時代的裝飾品從海倫手中滑落。白羅動作不夠快。那束蠟制花掉落到地上,玻璃罩破碎了。海倫一臉懊惱。

  「我太不小心了。還好,花沒傷到。我可以訂做一個玻璃罩。我先把它放到樓梯底下的大櫥子裡去。」

  白羅幫她把那束蠟花放進那個黝暗的壁櫥裡。回到客廳後,他說:「是我的錯。我不該嚇著了你。」

  「你剛剛問我什麼?我忘了。」

  「噢,不需要重複我的問題。真的——我自己也忘了。」

  海倫走向他,一隻手擱在他臂上。

  「白羅先生,有沒有任何一個人的生活真的經得起嚴密的調查?人們的私生活有必要被這樣追根究底,在他們跟——跟——」

  「跟柯娜·藍斯貴尼特之死毫無瓜葛時?不錯。是有必要。因為不得不徹底調查。啊!沒錯——這是一個老格言——每個人都有所隱藏。這對我們每個人來說都是句實話——也許對你來說也是,太太。但是我告訴你,沒有什麼可以忽視的。這就是我的朋友,安惠所先生,他找上我的原因。因為我不是警察。我小心謹慎而且我所知道的跟我無關。但是我必須知道。而且既然這件事的主要證據是在於人——那麼我就從人身上著手。我需要,太太,見葬禮那天在這裡的每一個人。而且如果我能在這裡見他們——那將是一大方便——而且符合我的策略。」

  「這,」海倫緩緩地說,「恐怕太難——」

  「並不像你所想的那樣難。我已經想好一個方法。房子,已經賣出去了。

  安惠所先生可以對他們這樣宣佈。邀請他們聚集在這裡,在家具擺設等等拍賣出去之前,各自挑選他們自己喜愛的東西。可以挑個大家方便的週末。」

  他頓了頓然後說:「你看,這不是很容易嗎?」

  海倫注視著他。她的一對藍眼顯得冰冷——幾近於結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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