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漲潮時節 | 上頁 下頁
五六


  「蘇格蘭呢外套,頭上包著橘紅色頭內。穿褲子,化濃妝,跟那個老太大說的一樣。」

  「嗯,的確一樣。」白羅皺著眉道。

  史班斯又問:「她到底是誰?從什麼地方來的?要到什麼地方去?」

  「你知道本地的火車時刻——往倫敦最後一班火車是九點二十分,十點三十分是往另外一邊。那個女人是整夜留在這附近,還是搭第二天早上六點十八分的火車離開的呢?她有沒有車?有沒有搭別人便車?我們全都查過了,可是沒有結果。」

  「六點十八分火車呢?」

  「一向都很擠——不過大部分是男人。我相信如果車上有那種女人,他們一定會注意到。她也許是自己開車來的,可是如果真有外地來的車,溫斯禮村人一定會注意到,你知道,這兒離大馬路還有一段距離。

  「當晚沒人開車出門?」

  「只有柯羅德醫生開車到彌都韓替人看病,要是有個陌生女人開車來村裡,一定會有人注意到。

  「不一定要陌生人,」白羅緩緩說,「如果有個人喝醉了,又隔著好幾百碼,很可能認不出本來就不很熟的村裡人——也許,那個人穿的衣服和平常不大一樣。」

  史班斯用疑問的跟光看著他。

  「譬如說,綾恩離開村裡好幾年了,這個皮爾斯認得出她嗎?」

  「當時綾恩·馬區蒙正和她母親在白屋。」史班斯說。

  「你肯定?」

  「林尼爾·柯羅德太太——就是那個神秘兮兮的醫生太太,說她十點十分打電話給綾恩,羅莎琳·柯羅德在倫敦。傑若米·柯羅德太太——我從來沒有看她穿過褲子,她也不大化妝。何況無論如何她也不年輕了。」

  「喔,很難說,」白羅俯身向前,又說,『晚上路燈暗,誰看得出一個化了濃妝的女人年不年輕呢?」

  「告訴我,白羅,」史班斯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白羅靠在椅背上,半閉著眼。

  「穿長褲、蘇格蘭呢外套,用橘色頭巾包著頭,化濃妝,又遺失了口紅。這些都很有意義。」

  「你以為你是神話裡的先知啊?」史班斯督察吼道,「只有葛瑞夫才會在這些事情上花腦筋。還有別的意見嗎?」

  「我早就說過,」白羅說,「這個案子根本不對勁,譬如死者就完全不對。安得海是個有俠義精神,很守舊的人。可是死在史泰格旅館的人毫無俠義精神,也不守舊——所以他一定不是安得海,人不可能改變那麼多。可是有趣的是,波特居然說他就是安得海!」

  「所以你就去找傑若米的太太?」

  「我是因為面貌上的特徵才找傑若米太太——也就是特蘭登家的特徵。可是還有很多問題需要找出答案,譬如說:大衛·波特為什麼那麼輕易受人勒索?他像隨便讓人勒索的人嗎?誰都會說不是。也就是說,他的舉動很違反他的思想,還有羅莎琳·柯羅德,她的一切舉動都很費解。可是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弄清楚,她為什麼害怕?為什麼她哥哥沒有辦法保護她,她就一定會有危險呢?一定是有個人——或者某件事使她害怕。她怕的不是失掉財產——一定不只這樣,她擔心的是她的生命。」

  「老天,白羅,你不會是說——」

  「我們回想一下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一切又和剛開始一樣,也就是說,柯羅德一家又回到以前的處境。羅勃·安得海死在非洲,羅莎琳·柯羅德又成了妨礙他們享用戈登·柯羅德遺產的絆腳石。」

  「你真的覺得他們當中有人會那麼做?」

  「我只知道羅莎琳·柯羅德才二十六歲,精神卻有點不穩定,可是身體卻非常健康。她也許會活到七十歲,也許更長。就算是四十四年好了,可是,督察先生,你不認為有些人會覺得等四十四年太長了嗎?」

  12

  白羅離開警局之後,凱西嬸嬸幾乎立刻就跟了上來。她提了幾個購物袋,上氣不接下氣地對他說:

  「可憐的波特少校!真是太可憐了!我想他的人生觀一定是唯物論。你知道,軍人的生活範圍非常狹小,他雖然在印度住過不少日子,可是我想他一定沒接觸過精神方面的東西。唉!失掉那些機會真可惜,白羅先生,他這種人實在很可悲!」

  凱西嬸嬸搖搖頭,不小心放鬆手上一個袋子,一條不起眼的鱈魚滑出來,跑進水溝,白羅替她抓回來。可是凱西嬸嬸又緊張地松掉了一個袋子,一罐金色糖塊叮叮咚咚地在大街上滾動起來。

  「真謝謝你、白羅先生,」凱西嬸嬸抓住鱈魚。白羅又去追那罐糖塊,「喔,謝謝你——我真是笨手笨腳的——實在是因為我心裡很不安。那個可憐的男人——對,是很粘,可是我不想用你的乾淨手帕。好吧,多謝你!我常常說!雖死猶生,雖死猶生,我看到去世的好朋友的靈體,絕對不會驚訝,你知道,就是走在大街上,也可能跟它擦肩而過。對了——前兩天晚上我才——」

  「可以吧?」白羅把疆魚塞到袋子最下面,「你剛才是說——?」

  「靈體。」凱西婉嬸說,「我當時想借兩分錢——因為我只有半分的,我覺得那個面孔很熟悉,就是想不起在什麼地方看過,一直到現在還是想不出來。不過我覺得一定是已經過世的人——也許已經很久了,所以我記不清楚,真是太奇妙了,你需要助時候,往往就會有人來幫助你——即使只是需要零錢打電話這種小事。喔,老天,孔雀餅店排的隊可真長,他們一定做了葡萄酒蛋糕或者瑞士蛋捲!希望我不會去得太遲!」

  林尼爾·柯羅德太太跑過大街,排在糕餅店外那一大雄面容嚴肅的婦人隊伍末端。

  白羅沿著大街向前走。他沒回到史泰格旅館,反而把腳步移向白屋。

  他很希望和綾恩·馬區蒙談談,而且猜想她大概也不反對跟他談。

  這是可愛的早晨,像是春天中的夏日之晨,但卸多了千分夏天所沒有的清爽氣息。

  白羅轉過大街,跟前裁是經過長柳居到富拉班的步道。查理·特蘭登就是從火車站定這條路來的。他下山的時候,羅莎琳·柯羅德剛好上山,兩人還碰過面,他沒認出她,這當然不足為奇,因為他根本不是羅勃,安德海。同樣的理由,她也沒認出他。可是她看到屍體時,卻說她從來沒有看過這個男人。她是為了安全才這麼說?還是因為她那天心事重重,根本看都沒都看迎面而過的男人?果真如此,她在想什麼呢?是不是羅力·柯羅德?

  白羅轉進那條通往白屋的小岔路,白屋的花園非常可愛,有很多花朵盛開的灌木、紫丁香和金鏈花。草坪中央有棵大的老蘋果樹,樹下的折椅上,正坐著綾恩·馬區蒙。

  白羅鄭重其事地向她道早安時,她緊張地跳了起來。

  「嚇我一大跳,白羅先生,我沒聽到你走過草地的聲音,你還住在這兒——溫斯禮村?」

  「是的。」

  「為什麼?」

  白羅聳聳肩:

  「這是個愉快的世外桃源,可以讓人鬆弛一下。我就放鬆了不少。」

  「很高興有你在這兒。」綾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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