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漲潮時節 | 上頁 下頁
四七


  「這是他初次知道安得海到了溫斯禮村,對嗎?他首先採取什麼行動呢?——打發他妹妹到倫敦去!」

  「這應該是可想而知,」史班斯說,「他希望能旗手照他的方式去處理這件事。也許他擔心他妹妹太脆弱,別忘了,一直都是他在做主,柯羅德太太完全受他的控制。」

  「喔,對,一眼就可以看出來。好,他把她送到倫敦,然後去見思納可·亞登,碧翠絲·李平考特已經把他們的對話說得很清楚,最奇怪的,就是大衛·漢特漢辦法肯定,跟他談話的人到底是不是羅勃·安得海。他心裡雖然懷疑,但是卻沒辦法知道。」

  「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啊,白羅先生,羅莎琳·漢特在開普頓嫁給羅勃·安得海,又直接跟他到奈及利亞,所以漢特跟安得海一直沒見過面。所以就像你所說的,漢特雖然懷疑亞登是安得海,卻沒辦法肯定——因為他從來就沒看過他。」

  白羅若有所思地著著史班斯督察。

  「所以你覺得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他問。

  「我知道你在暗示什麼,安得海為什麼不乾脆說自己就是安得海?我想這也是可想而知的。有身份的人一旦做壞事,必然想隱瞞自己的身分,避免直接暴露自己——希望你明白我的意思,不……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我們總得考慮到人性啊。」

  「對,」白羅說,「人性!我想也許這就是我為什麼對這件案子有興趣的真正答案吧!審訊的時被,我一直到處在觀察人,尤其是柯羅德全家——他們一家那麼多人,各有各的思想和個性,各有各的感覺,但是卻有一項共同關心的事。許多年來,他們全都依賴著全家的強人——戈登·柯羅德!我指的不一定是直接依賴,他們各有各助生存方式,可是一定有意無意間變得少不了他。所以……我想請問你,督察……如果橡樹倒了,纏繞在樹上的藤該怎麼辦呢?」

  「我對這個可不內行。」史班斯說。

  「你這麼想嗎?我可不同意。先生,人性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它能集中力量,也會一敗塗地。一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只有接受考驗的時候才看得出來——也就是一個人挺立或者倒下的時候。」

  「我不大瞭解你的意思,自羅先生,」史班斯似乎很困惑,「無論如何,柯羅德一家人現在沒事了,或者說等法律手續辦好之後,他們就沒事了。」

  白羅提醒他,這也許還得等一段時間。他說:「還要粉碎柯羅德太太的證詞。無論如何,女人看到自己丈夫總該認得出來吧!」

  他歪著頭用疑問的眼神看著大督察先生。

  「可是如果假裝不認識就可以得到好幾百萬鎊的話?不是也很值得一試嗎?」督察用諷刺的態度說,「何況,如果他不是羅勃·安得海,又怎麼會被謀殺呢?」

  白羅喃喃道:「那……倒真是個問題。」

  6

  白羅皺著眉頭離開警察局。他的步伐越走越慢,最後停在市場附近,四處看看。前面就是柯羅德醫生家,再過去是郵局。另外那邊是傑若米·柯羅德家。白羅正對面是羅馬天主教堂,聖母瑪麗亞的塑像傲然聳立在中央,面對著玉米市場,顯示出新教所占的優勢。

  白羅一時衝動,穿過大門,來到羅馬天主教堂門口。他脫下帽子,在聖壇前屈膝跪拜,正在他祈禱時,一陣令人心碎的哀泣聲傳了過來。

  白羅轉過頭,走道那邊跪著一個穿黑衣服的女人,她把頭埋在雙手中。一會兒,她仍舊低泣著站了起來,然後走向門口。白羅很感興趣地張大了眼睛,起身跟在她後面。他認出那是羅莎琳·柯羅德。

  她站在走廊上,極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緒,白羅輕輕對她說:「夫人,我能幫助你嗎?」

  她沒有驚訝的表情,只是像孩子一樣單純地說:「不,誰也沒辦法幫助我。」

  「你碰到很麻煩的事,是嗎?」

  她說:「他們把大衛帶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他們說他殺了人——可是他沒有!他沒有!」

  她看看白羅,又說:「你今天也參加了審訊,對不對?我看到你了。」

  「是的,夫人,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很樂於效勞。」

  「我怕死了。大衛說只要有他照顧我,我就不會有事。可是現在他們把他帶走了——我好伯。他說——他們都希望他死。他說得好可怕,可是說不定是真的。」

  「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夫人。」

  她搖搖頭。

  「不,」她說,「誰也沒辦法幫我忙。我連告解都不敢去,我必須單獨承擔自己的罪過,連上帝都不再寬恕我了。」

  「上帝不會不原諒任何人的,你知道得很清楚,孩子。」赫邱里·白羅說。

  她又看看他——眼神紊亂而不開心。

  「我必須告解,說出我的罪過。要是我做得到……」

  「你不能告解?你到教堂不就是為了告解嗎?」

  「我是來追求心安——心安。可是我怎麼可能心安呢?我是個罪人。」

  「我們都是罪人。」

  「可是我必須說……必須,」她用雙手捂著臉,「喔!我說了謊!我說了謊!」

  「是關於你丈夫的事?是羅勃·安得海?被殺的那個人是羅勃·安得海,對不對?」

  她猛然轉身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懷疑、警惕。她高聲說:「告訴你,那不是我丈夫,根本一點都不像!」

  「死者一點都不像你丈夫?」

  「不錯,」她用挑戰的口氣說。

  「告訴我,」白羅說:「你丈夫長得怎麼樣?」

  她凝視著他,臉上逐漸露出戒備的神色,眼神也充滿了畏懼。她失聲說:「我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她迅速經過他身邊,路過走道,一直向大門外的玉米市場走了。

  白羅沒有跟上去,反而滿意地點點頭。

  「嗯,」他說,「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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