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豔陽下的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 |
五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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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沉默了一陣,然後賈德納太太深深地歎了口氣。「哎呀,白羅先生,」她說:「這實在是太了不起了——聽你說到底是怎麼查得結果的,這簡直就像聽一篇犯罪學的演講一樣動人——說老實話,這就是一篇犯罪學的演講。想想看,我的那束毛線和在海水浴場上談到日光浴的那段談話,居然也和這個案子有點關係!真叫我興奮得無法用言語形容,我相信賈德納先生也有同樣的感覺,是不是?歐帝爾?」 「是的,親愛的。」賈德納先生說。 赫邱里·白羅說:「賈德納先生也幫了我很大的忙,我希望能得到一個很通世故而講道理的人講講對馬歇爾太太的看法,我問賈德納先生的意見如何。」 「真的呀?」賈德納太太說:「你對她的意見怎麼樣呢?歐帝爾?」 賈德納先生咳嗽一聲,他說:「呃,親愛的,你知道,我根本就沒怎麼想她。」 「男人跟他們老婆總是這樣說的,」賈德納太太說:「要是問我的話,就算白羅先生對她可以說是相當寬容,說她天生是個被害人什麼的,可是她實在不是個很有教養的女人,而且正好馬歇爾先生現在不在這裡,我可以告訴你,我一直覺得她有那麼點蠢,我以前也這樣跟賈德納先生說過,是不是?歐帝爾?」 「是的,親愛的。」賈德納先生說。 琳達·馬歇爾和赫邱里·白羅一起坐在鷗灣。她說:「我當然很慶倖自己沒有死,可是你知道,白羅先生,這跟我殺了她還是一樣的,對不對?我原本就想殺她。」 赫邱里·白羅用很強調的語氣說:「這完全不是一回事。想殺人的念頭和實際殺人的行動是完全不同的兩件事,如果說,在你的臥室裡不是那個你做的蠟人,而是把你的繼母綁在那裡,你手裡拿的是一把刀,而不是一根針,你一定不會刺進她心臟裡去的。你心裡會有個聲音對你說『不行』,我也是一樣。我跟某個人生氣,我說:『我真想踢他一腳。』可是我沒有踢他,我踢了桌子一腳。我說:『這張桌子,就是某人,我用力地踢了他。』這樣,要是我沒太踢痛我的腳趾頭的話,我就會覺得好過多了,而那張桌子通常也不會給踢壞。可是如果那個傢伙本人在那裡的話,我就不會踢他了。弄個蠟人來,拿針去刺它。很傻,不錯,很孩子氣,也不錯——可是這種做法也有好處。你把心裡的恨意都發洩在那個小蠟人身上了。用針和火摧毀的——不是你的繼母——而是你對她的恨意。事後,在你聽到死訊之前,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好過多了——輕鬆多了——也快樂多了呢?」 琳達點了點頭,她說:「你怎麼知道的?那些正是我的感覺。」 白羅說:「那就別再有這種感覺了,要下定決心,不要再恨你下一個繼母。」 琳達吃了一驚道:「你想我又會再有一個繼母嗎?哦,我明白了,你是說羅莎夢,我不在乎她。」她遲疑了一下,「她很明理。」 這不是白羅會選來形容羅莎夢·戴禮的話,不過他明白這在琳達說來是很誇讚的用語。 甘逸世·馬歇爾說:「羅莎夢,你有沒有突發奇想地認為是我殺了艾蓮娜?」 羅莎夢一副慚愧的表情,她說:「我想我是個該死的傻瓜。」 「一點也不錯。」 「哎,可是,甘,你就像個合緊了的蛤蜊一樣,我從來就不知道你對艾蓮娜的真正感覺如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接受她這個人,或者只是為了要對她好,或者是你——呃,只是盲目地信任她。我想如果真是這樣,而你突然發現她對不起你,你很可能因此氣得發瘋。我聽過一些關於你的事,你一向很沉靜,可是有時候你也實在叫人害怕。」 「所以你以為我用兩手扼住她的喉嚨,活生生地把她給扼死了?」 「呃——是的——我正是那樣想。而你的不在場證明又好像不那麼充分,所以我才突然決定來插一手,編出了個愚蠢的故事來,說看到你在房間裡打字,後來我聽說你說你也看到我探頭進去的時候——哎,那可讓我認定准是你幹的了。除了那件事之外,還有琳達的古怪行為。」 甘逸世·馬歇爾歎了一口氣說:「你難道不知道我之所以說我在鏡子裡看到你,是為了支持你的故事,我——我還以為你需要別人幫你的忙呢。」 羅莎夢瞪著他,「你的意思可不是說,你以為是我殺了你的太太吧?」 甘逸世·馬歇爾有點不安地挪動了下身子,他含糊地說道:「哎呀,羅莎夢,難道你不記得好久以前你差點為了一隻狗把那個男孩子殺了的事嗎?還有回抓著我的脖子不肯放。」 「可是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是的,我知道——」 羅莎夢突然問道:「你想我會有什麼動機,一定要殺掉艾蓮娜?」 他避開了她的目光,又含糊地說了句什麼。羅莎夢叫道:「甘,你這個妄想的自大狂!你以為我是替你把她殺了的嗎?還是——還是以為我之所以要殺了她,是因為我自己要你的緣故?」 「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甘逸世·馬歇爾大不以為然地說:「可是你知道你那天說過的話——談到琳達和其他的等等——而且——而且你好像很關心我的事。」 羅莎夢說:「我一向關心你。」 「我相信。你知道,羅莎夢——我通常不大跟別人說什麼——我不善言辭——可是我想把這件事和你說清楚。我並不愛艾蓮娜——只是在最初對她有點關心——後來和她日以繼夜地生活在一起,卻是一件令人精神無法忍受的事。事實上,簡直就如生活在地獄裡一樣。可是我很為她難過,她實在是個大傻瓜——對男人瘋狂得不得了——她自己也禁不住自己——而那些男人又總都對不起她,對她很壞。我只是覺得我不能做那個最後推她一把的人。我既然已經娶了她,就一定要竭盡我能力所及來儘量好好照顧她。我想她也知道這一點,而且真正對我很感激,她是個——她實在是個很可憐的人。」 羅莎夢很溫柔地說道:「沒有關係的,甘,我現在瞭解了。」 甘逸世·馬歇爾沒有看著她,只是很小心地裝好了煙斗,他含糊地說道:「你——你很善解人意,羅莎夢。」 羅莎夢的嘴邊漾起淡淡的諷刺性的微笑,她說:「你是現在就要向我求婚呢?甘,還是決心再等六個月?」 甘逸世·馬歇爾嘴裡的煙斗掉了下去,摔碎在下面的岩石上。他說:「媽的,這已經是我在這裡掉的第二支煙斗了,我身邊再沒有了。你到底是怎麼曉得我認為六個月是該等的時候?」 「我想是因為就應該等那麼久才對吧。不過,拜託,我希望現在就能把事情說定了。因為在這一段時間裡,說不定你又會聽說那個女人境遇堪憐,又要發揮你的豪俠精神,挺身而出去救她了。」 他大聲笑道:「這次境遇堪憐的會是你了,羅莎夢。你要放棄你那個服飾生意,我們要一起住到鄉下去。」 「難道你不知道我的生意賺的錢相當多嗎?難道你不知道那是我的事業——是我創設、努力做起來的,我為此非常得意!你好大的膽子,居然來跟我說『放棄了吧,親愛的。』」 「我正是有這麼大膽子來說這句話。」 「而你想我會愛你到這樣的程度?」 「如果你不這樣做的話,」甘逸世·馬歇爾說:「那我就不要你了。」 羅莎夢溫柔地說:「啊,親愛的,我一直好想和你一輩子住在鄉下,現在——我的夢想就要實現了……」 (本書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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