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豔陽下的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九


  羅莎夢說:「大概是的,這方面我實在不清楚。馬歇爾先生是個很老派的人——他不像現在的人那樣習慣於把婚約誓言掛在嘴上。」

  「你喜歡馬歇爾太太嗎?戴禮小姐。」

  「不喜歡。」她這句話說得很平靜而不動聲色,聽起來意思很明顯——只是簡單地說明事實。

  「為什麼呢?」

  羅莎夢的唇邊浮現了半個微笑。她說:「你想必已經發現了艾蓮娜·馬歇爾在她的同性之間並不很受歡迎吧?她跟女人在一起,就一副煩得要死的樣子,而且還表現出來。不過,我倒很欣賞她的懂得穿著,她對穿著很有天份,她選的衣服都總是恰如其分,也穿得很好。我倒希望她能做我的客戶。」

  「她在衣飾上花錢很多吧?」

  「想必是的。可是她自己有私房錢,而馬歇爾先生也很有錢。」

  「你有沒有聽說,或是注意到馬歇爾太太受到什麼人的勒索?戴禮小姐。」

  羅莎夢·戴禮的臉上流露出非常驚訝的表情。她說:「有人勒索?艾蓮娜?」

  「這話好像令你大為吃驚。」

  「呃,不錯,的確如此,好像不會啊。」

  「可是,當然也有這種可能吧?」

  「什麼事都有可能的,不是嗎?人生在世就會瞭解這一點的,可是我想不到什麼人能有什麼事可以用來勒索艾蓮娜的。」

  「我想,總還是會有些事情,是馬歇爾太太不希望傳到她丈夫耳朵裡去的吧。」

  「呃——說得也是。」她微笑著解釋她語氣中含有懷疑的原因說:「我的語氣帶著懷疑,可是話說回來,你也知道,艾蓮娜的行為使她的名聲不大好,她從來不讓人覺得該對她有所尊重。」

  「那,你想她的丈夫是不是知道她——和別人的親密關係呢?」

  羅莎夢沉默了一陣,皺著眉頭,最後,她終於緩慢而勉強地說:「你知道,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想,我一向假定甘逸世·馬歇爾相當坦然地接受了他的太太,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對她也不抱什麼幻想。可是也可能不是如此。」

  「他很可能對她絕對信任嗎?」

  羅莎夢有些憤慨地說:「男人都是傻瓜。甘逸世·馬歇爾在他那種很懂世故的外表下,其實並不是個見多識廣的人,他也許會盲目地相信她,也許他認為她只是——很受仰慕而已。」

  「而你不知道有什麼人——也就是說你沒有聽說什麼人對馬歇爾太太懷有恨意的?」

  羅莎夢·戴禮微微一笑道:「只有一些討厭她的太太們,而我想她既是被扼死的,兇手想必是個男人。」

  「是的。」

  羅莎夢沉吟地說道:「呃,我想不起有什麼人來,不過,我也許根本就不會知道。你們應該去問問跟她比較親近的人。」

  「謝謝你,戴禮小姐。」

  羅莎夢在她的椅子裡微微側過身來,她說:「白羅先生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嗎?」她那微帶著些諷刺性的笑臉向著他。

  赫邱里·白羅微微一笑,搖了搖頭。他說:「我想不起有什麼要問的。」

  羅莎夢·戴禮站起身來,走了出去。

  八

  他們站在艾蓮娜·馬歇爾的臥室裡,兩扇落地窗外便是可以俯視海水浴場和大海的陽臺。陽光照進房間裡,閃亮在艾蓮娜的梳粧檯上排放著的各種瓶瓶罐罐上,到處都是化妝品和美容院裡用的東西。在這一大堆女性用的東西之間,三個大男人到處搜查著,柯根德巡官開開關關著抽屜,他哼了一聲,因為他找到了一束折好的信,他和溫斯頓一起把那束信翻閱了一遍。

  赫邱里·白羅則走到衣櫃前,他打開了櫃門,看到裡面掛著各式各樣的禮服、洋裝和運動裝。他拉開另一邊的門,下面堆著的是透明的睡衣,上面一塊寬隔板上放的是好幾頂帽子。另外兩頂硬紙板做的海灘帽,一頂朱紅、一頂淺黃和一頂很大的夏威夷草帽——還有一頂用深藍色亞麻布做的帽子,三四頂裝飾性的小帽子,想必價錢都不在少數——一頂深藍色的小圓形扁帽——一頂用黑色天鵝絨做成一叢羽毛狀的頭飾——一頂淺灰色的頭巾帽,赫邱里·白羅在那裡看了好一陣,唇邊漾起了一絲笑意。他喃喃地說了聲:「唉,女人!」

  溫斯頓上校把那些信折了起來,「三封是年輕的雷德方寫來的。」他說:「那個該死的小蠢才。再過幾年他就會學會不要給女人寫情書了,女人總會把信留下來,卻指天誓日地說已經燒了的。這裡還有一封信,一樣的東西。」他把信遞過去,白羅接了過來。「親愛的艾蓮娜:

  老天,我覺得好傷感,要動身到中國去——也許就此會有好多好多年無法和你再相見,我想世界上再沒有那個男人會對一個女人瘋狂到我對你的那種程度。謝謝你的那張支票,他們現在不起訴我了,不過,也真是危險之至,而一切只是因為我想為你弄大錢。你能原諒我嗎?我想把鑽石戴在你的耳朵上——你那對可愛又可親的耳朵,還要把奶白色的大珍珠圍在你的頸上,只不過他們說最近珍珠不流行了。那麼,弄塊大翡翠好嗎?對,就是這個,一塊大的翡翠,涼涼的,綠綠的,裡面隱藏著火,不要忘了我——我知道,你不會忘了我的,你是我的,永遠屬￿我。

  再見——再見——再見。

  J·N·」

  柯根德巡官說:「也許值得調查一下這位J·N·是不是真的去了中國。否則——呃,他說不定正是我們要找的那個人。愛那女人愛得發瘋,將她理想化了,而後突然發現他被人當冤大頭耍了。我覺得這個人就是布雷斯特小姐提到的那個。嗯,我想可能很有用。」

  赫邱里·白羅點了點頭,他說:「嗯,這封信很重要,我認為很重要。」

  他轉過身去看了看那個房間——看梳粧檯上的瓶瓶罐罐——打開的衣櫃,還有放在床上的一個大洋娃娃。他們走進了甘逸世·馬歇爾的房間,那就在他太太房間的隔壁,但是兩間房間並沒有門戶相通,他這邊也沒有陽臺。房間所朝的方向相同,有兩扇窗子,但房間要小得多。兩扇窗子之間掛了一面鏡子。右手邊那扇窗邊的屋角裡,放了一張梳粧檯,上面擱著兩把象牙發刷,一把刷衣服的刷子和一瓶發水。左邊窗側的角落裡則放了一張寫字臺,上面有一架打開蓋子的打字機,旁邊是一大疊白紙。

  柯根德很快地檢查了一遍。他說:「看起來都很沒問題。啊,這就是他今天早上提起的那封信。發信日期是二十四號——也就是昨天。這是信封——上面還有今天早上皮梳灣郵局的郵戳,看來沒有問題,現在我們可以查他是不是可能預先把他的回信寫好了。」

  他坐了下來,溫斯頓上校說:「這件事暫時交給你去辦,我們在這個房間裡四下看看。所有的人都給限制著不准走進這條走廊,大家都有點不樂了。」他們接著走進了琳達·馬歇爾的房間。那間房間朝東,望出去可以看見岩石和底下的大海。

  溫斯頓四下環顧,他喃喃地道:「我想這裡也沒什麼好看的。可是馬歇爾很可能把什麼不想被我們找到的東西放在他女兒房間裡,不過也不會吧,因為又不是有兇器,或是什麼該丟掉的東西。」他又走了出去。

  赫邱里·白羅留了下來,他在壁爐架上看到一些很能引起他興趣的東西。那裡最近燒過些什麼。他跪了下來,很耐心地將他所找到的東西攤放在一張紙上,一大塊形狀不規則的蠟燭油——一些綠色的紙或是硬卡紙的碎片,很可能原是一張日曆,因為有塊沒有燒毀的碎片上有個「5」字,還有印著的字跡「……而行……」。另外有一根普通的針,一些燒毀的動物身上的東西,可能是毛髮。白羅把這些東西整齊地放成一排,然後專心地望著。喃喃自語道:「『坐而言,不如起而行』,可能就是這個。可是這些東西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真奇怪!」然後他撿起那根針,眼光突然變得銳利起來。他喃喃說道:「我的天!有這個可能嗎?」

  赫邱里·白羅從爐架邊他跪著的地方站起來,慢慢地在這個房間裡四下看過一遍,他臉上的表情完全變了,變得很沉鬱,甚至有點冷。在壁爐左側有個架子,上面放著一排書。赫邱里·白羅沉吟地把所有書名仔細看過。一本聖經,一本很舊的莎士比亞戲劇選集、韓福瑞·華德夫人所寫的《威廉·艾許的婚事》、夏洛蒂·楊吉原著的《年輕的繼母》、艾略特的《大教堂謀殺案》、蕭伯納的《聖女貞德》、瑪格麗特·宓西爾女士著的《飄》,還有狄金遜·卡爾的《焚燒的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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