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幽巷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十五


  「我想可以安排……我可以解釋說我要為這事到倫敦去一趟。他們會願意離開的。」

  「好極了,就這麼辦。」

  梅菲爾德勳爵猶豫不決。

  「您不是說……」

  「我相信這是最好的處理。」

  梅菲爾德勳爵聳了聳肩。

  「好吧,如果您這麼說。」

  他出去了。

  客人午飯後離開。范德林太太和麥卡塔太太乘火車離開,卡林頓一家人有車。波洛站在門廳裡,看范德林太太和她的東道主作迷人的道別。

  「您遇到這樣的麻煩事真是太遺憾了。我真希望一切會好起來,我決不會吐露一個字。」

  她拍拍他的手,走到停著等候她去車站的轎車旁。麥卡塔太太已經在裡面了。她的道別是簡短和沒有感情的。

  忽然利奧尼,已經坐在司機旁邊,又沖回了門廳。

  「夫人的衣箱不在車子裡。」她喊道。

  於是一陣匆忙搜索,最後梅菲爾德勳爵在一個大椽木箱的陰影裡找到了它,利奧尼發出一聲驚喜的喊叫,抓住那個精緻的綠色摩洛哥的小東西,匆忙拎了出去。

  范德林太太從車中探身出來。

  「梅菲爾德勳爵,梅菲爾德勳爵。」她遞給他一封信,「您能把它放到您郵包裡嗎?要是我把它帶到城裡去寄,我准會忘了的。我的信總是放在包裡好幾天。」

  喬治·卡林頓爵士坐立不安地看懷錶,打開又關上,他有一種守時癖。

  「他們時間掐得正好,」他嘀咕道,「正好,如果他們不小心,會誤了車的。」

  他妻子煩躁地說:

  「別吵吵了,喬治,不管怎樣,是他們坐火車,不是我們!」

  他責難地看著妻子。

  勞斯萊斯開走了。

  基把卡林頓家的莫裡斯車停在門前。

  「都好了,爸爸。」他說。

  僕人開始往外拿卡林頓的行李,雷基坐在後座上指揮著安放位置。

  波洛移步走出前門,看著過程。

  忽然一隻手放上他的胳膊,朱麗婭夫人的聲音用一種急迫的耳語說:

  「波洛先生,我要和您談談——馬上。」

  他被她堅決地拉到一間小小的起居室,關上門,她走近他。

  「是真的嗎?您說——對梅菲爾德勳爵來說找到文件是最主要的!」

  波洛奇怪地看看她。

  「是真的,夫人。」

  「如果——如果那些文件還給您,您能答應把它們還給梅菲爾德勳爵,不問任何問題嗎?」

  「我大概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當然懂!我知道你懂!我是問——如果歸還文件,能否不說出那個竊賊的名字?」

  波洛問:

  「那要多久,夫人?」

  「保證不超過十二小時。」

  「您能保證?」

  「我能。」

  他沒有問答,她急切地問:

  「你能保證不被公開?」

  他非常嚴肅地回答:「是,夫人,我保證。」

  「那麼一切都會安排好的。」

  她奔出房間,一分鐘後波洛聽見汽車開走了。

  他穿過門廳,由走廊走向辦公室,梅菲爾德勳爵在那裡,波洛進來,他抬頭看去。

  「有事嗎?」

  波洛攤開手。

  「案子結束了,梅菲爾德勳爵。」

  「什麼?」

  波洛把他和朱麗婭夫人間的一幕逐字重複了一遍。

  梅菲爾德勳爵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

  「但這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很清楚,不是嗎?朱麗婭夫人知道是誰偷了計劃。」

  「你不是說她自己拿的吧!」

  「當然不是,朱麗婭夫人可能是賭徒,但不是賊,但是如果她提出歸還計劃,意味著東西是她丈夫或是兒子拿的。既然喬治爵士和您一起在走廊上,就只有她兒子了。我想我能準確地重構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朱麗婭夫人昨晚去了她兒子的臥室,發現是空的,她下樓來,沒有找到他,早上她聽說盜竊案,也聽到她兒子宣稱他直接上床了,而且沒有離開一步。那個,她知道,不是真的。她還知道她兒子別的一些事,知道他很軟弱,知道他正絕望地需要錢。她在這以前看到過他對范德林太太的趨奉,在她看來整件事清楚了,范德林太太誘使雷基偷了計劃。但是她決定干預,她要勸導雷基,拿出計劃,歸還它們。」

  「但是這是完全不可能的。」梅菲爾德勳爵叫道。

  「是的,這不可能,但是朱麗婭夫人不知道,她不知道,我,赫邱里·波洛知道,小雷基·卡林頓昨天晚上不是去偷東西,而是在和范德林太太的法國女僕調情。」

  「那這是一場空歡喜!」

  「確是這樣。」

  「那麼案子還是沒有結束!」

  「不,結案了。我赫邱里·波洛,知道了真相,您不信嗎?昨天我說我知道計劃在哪裡時您不信。但是我確實知道,它們近在手邊。」

  「哪裡?」

  「它們在您的口袋裡,勳爵。」

  一陣寂靜,然後梅菲爾德勳爵說道:

  「您真的知道您在說什麼嗎?波洛先生?」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和一個非常聰明的人談話,從一開始這就困擾我,您承認是近視,對您看見的那個離開窗子的影子那麼肯定,您要的是結論——那個便當的結論——被接受。為什麼?此後,一個接一個,我排除了其他人。范德林太太在樓上,喬治爵士和您在走廊。雷基·卡林頓和法國女孩在樓梯上,麥卡塔太太清白無罪地在她臥室裡(靠著守門人的臥室,而麥卡塔太太打鼾!),朱麗婭夫人顯然是相信她兒子有罪的。所以只剩下兩個可能性了。如果卡萊爾沒有從桌上拿起文件放進自己的口袋(而這說不通,因為像您指出的那樣,他可以臨摹一份),那就是——那就是您走到桌前,它們惟一能進的地方是您的口袋。到此一切都明朗了,您堅持看見了一個身影,您堅持卡萊爾先生無辜,您反對把我叫來。

  「只有一件事讓我感到迷惑——動機,您是,我相信,是個誠實的人,有正直的品質,您不願陷無辜的人入罪就表現了這一點。計劃被盜顯然也不會帶給您的仕途任何好處。那麼,為什麼會有這樣沒有理性的竊賊呢?最後我想到了答案。您政治生活中的危機。幾年前,首相給世界作了保證,您沒有和那個大國有任何協定,想想那並不完全是真的。可能保留著某些記錄——也許是一封信——能顯示您曾做過您公開否認的事情。這種否認對公眾的利益是必須的,但是一個老百姓會不會這樣看就說不定了,正當最高權力將要交到您手裡時,從過去傳來的愚蠢的回聲會敗壞全部事情。

  「我猜想那封信保存在某個政府手裡,該政府提出要和您作交易——一封信換炸彈計劃,有些人會拒絕。可您——沒有!您同意了。范德林太太是這件事的代理人。她按安排來到這兒進行交換。您承認您還沒有形成任何計劃去逮住她的時候暴露了自己,這個承認使您邀請她來這兒的理由變得難以相信的虛弱。」

  「您策劃了竊案。假裝看見賊在走廊上——為了洗清卡萊爾的嫌疑,即使他沒有離開房間,辦公桌那麼靠近窗戶,賊也能乘卡萊爾在保險箱那裡忙碌背對著時拿到計劃,您走到桌前,拿了計劃,把它們放在自己身上,直到,按預定計劃,把它們悄悄放進范德林太太的衣箱,作為回報,她遞給您那要命的信,假裝是她自己要發的信。」

  波洛止住了。

  梅菲爾德勳爵說:

  「您已經完完全全知道了,波洛先生,您一定認為我是個無法形容的小人。」

  波洛做了一個飛快的手勢:

  「不,不,梅菲爾德勳爵,我認為,像我剛才說的那樣,您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我忽然想起我們昨晚的談話,您是一個一流的工程師。我想在炸彈設計上作某些小小的改動,巧妙到難以查出機器無法正常運轉的原因。某大國會發現這型號是個失敗……他們會失望的,我相信……」

  又是一陣沉默——然後梅菲爾德中勳爵說:

  「您真是太聰明了,波洛先生。我只請求您相信一件事情。我對自己有信心。我相信我是領導英國度過將要到來的困難時日的那個人。如果我不是真心相信我為我的國家所需要,去駕駛國家這艘大船,我就不會做我已經做過的事了——腳踩兩隻船——用一個小把戲把自己救出災難。」

  「我的勳爵,」波洛說,「如果您不能腳踩兩隻船,您就不能做一個政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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