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寓所謎案 | 上頁 下頁 | |
三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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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路爬上狹窄的樓梯,走進他的臥室,克拉姆小姐正坐在房裡熟練地敲著打字機的鍵盤。她滿臉堆笑地向我打招呼,表示歡迎,並趁機停止了工作。 「太可怕了,不是嗎?」她說,「我是說,不知道是誰幹的。 不過我對審理感到失望。不夠味,我是這樣看的。從頭到尾都沒有你可以稱為痛快的情節。」 「那麼,你也在那兒嗎,克拉姆小姐?」 「我當然在那兒。想不到您沒有看見我。難道您沒有看見我嗎?這使我有點傷心。是的,我確實傷心。一個男人,哪怕他是個牧師,頭上也應該長眼睛的啊。」 「您也在場嗎?」我問斯通博士,試圖擺脫這種嬉笑嘲弄。像克拉姆小姐這樣的年輕女人總使我感到尷尬。 「沒有,恐怕我對這樣的事情興趣不大。我是個沉溺於自身愛好的人。」 「那一定是種非常有趣的愛好。」我說。 「也許,您也略知一二吧?」 我被迫回答,我幾乎一無所知。 即使承認一竅不通,也不會使其氣餒,斯通博士就是這樣的人。結果就好像是說,我的惟一的愛好是掘墓。他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講開了。長形墓、圓形墓、石器時代、青銅器時代、舊石器時代和新石器時代的史前石墓和獨立墓,這一切都從他的口中像泉水般湧出。我只有點著頭,裝出懂行的樣子——這樣說也許過於樂觀了。斯通博士繼續用深沉而洪亮的聲音講個不停。他是個小個子的人,有著一個圓圓的禿頭,還有一張渾圓紅潤的臉。他的眼睛從很厚的鏡片後炯炯有神地盯著你。我從未見過一個人,這麼小的一點鼓勵竟然使他變得如此熱情。他詳細地討論著每一個支持或反對他的孤芳自賞的理論的依據,順便說一句,我對這種理論簡直茫然不知所以。 他詳細講述了他與普羅瑟羅上校的意見分歧。 「一個固執的鄉巴佬,」他憤憤地說,「對,對,我知道他死了,一個人不應該講死人的壞話。但是死並不能改變事實。他確實是個固執的鄉巴佬。就因為他讀過幾本書,便以權威自封——反對一個終生研究這個問題的人。克萊蒙特先生,我把一生都投入到這個工作中去了。」 他激動地說著,唾沫飛濺。格拉迪斯·克拉姆短短的一句話把他帶回現實。 「如果您不當心,就要誤火車了。」她說。 「喔!」這位小個子停止了講話,從衣袋裡掏出一隻表。 「哎呀!只差一刻?不可能。」 「您一旦開始講話,您總記不住時間。如果沒有我的照顧,您會怎樣,我真的不知道。」 「完全正確,親愛的,完全正確,」他充滿感激地拍拍她的肩膀。「這是個了不起的姑娘,克萊蒙特先生。從不會忘記什麼東西。我認為自己能找到她是非常幸運的。」 「哦!別說了,斯通博士,」姑娘說,「您太抬舉我了,真的。」 我不禁感到,我事實上會支持第二種觀點——這種觀點預見,合法的婚姻將是斯通博士和克拉姆小姐的最終結局。我設想,克拉姆小姐愛自行其事,但不失為一個聰明的年輕女郎。 「你們最好動身。」克拉姆小姐說。 「好,好,我就走。」 他走入隔壁房間,出來時抬著一個皮箱。 「您要離開嗎?」我有些驚奇地問道。 「只是到鎮上去呆幾天,」他解釋說,「明天去看我的老母親,星期一有些事要與我的律師辦一下。星期二就回來。 順便說一句,我想普羅瑟羅上校的死不會影響我們的安排。 我是指墓地的事。普羅瑟羅太太不會反對我們繼續工作吧?」 「我倒不這樣看。」 他說這話時,我在猜想,誰將成為「老屋」的主宰。很可能普羅瑟羅會把房子留給萊蒂斯。我感到,知道普羅瑟羅的遺囑的內容是有趣的。 「一個人死了,會給家人帶來很多麻煩,」克拉姆小姐略帶陰鬱地說,「您簡直想不到有時候會有多麼悲傷的氣氛。」 「哦,我真得走了。」斯通博士費力地想拿起皮箱、一張大毛氈和一把笨重的傘,我過去幫助他。他謝絕了。 「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能很好地解決。樓下肯定有人的。」 但是,樓下連一個擦鞋匠或什麼人的影子都沒有。我想他們為記者們服務去了。時間很緊,於是我們向火車站走去,斯通博士提著皮箱,我拿著毛氈和傘。 我們一面匆匆走著,斯通博士一面喘著氣說: 「您真是太好了——不想——麻煩您……希望我們不會錯過這——這班火車——格拉迪斯是個好姑娘——確實是個了不起的姑娘——天性非常溫和——恐怕在家裡不太愉快——絕對——心地純潔——心地純潔。我向您保證,儘管——年齡懸殊——發現許多共同點……」 正當我們向車站拐過去時,看見了勞倫斯·列丁的住所。它孤零零地豎在那兒。周圍沒有別的房子。我看見兩個相貌機靈的年輕人站在階梯上,另外還有幾個通過窗戶朝裡窺視。這一天記者們夠忙的了。 「小列丁,這傢伙不錯。」我說了一句,想看看我的同伴會說些什麼。 這時,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很難說出什麼,但他還是喘著氣吐一個什麼詞,我一時沒有聽清。 當我要他重複他的話時,他喘出一個詞:「危險。」 「危險?」 「非常危險。無知的姑娘們——不太瞭解——落入像這種傢伙的圈套——總是圍著女人轉……不好。」 從這話中,我推測,村子裡這個惟一的年輕人也沒有逃過漂亮的格拉迪斯的注意。 「天啊!」斯通博土喊道,「火車!」 這時,我們已經接近火車站,開始疾步奔跑。從倫敦開來的火車正停在站上,開往倫敦方向的火車正在進站。在售票處的門口,我們撞到一個文雅的年輕人,我認出是剛到達的馬普爾小姐的侄兒。我想,他是個不喜歡被碰撞的年輕人。他為他那種泰然自若、超然物外的風度而驕傲,那粗俗的一撞無疑有損於泰然自若的風度。他向後搖晃幾步。我連忙道歉,然後我們進了站。斯通博土爬上火車,我遞給他行李,剛好趕上火車沉重地往前一沖,啟動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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