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煙囪大廈的秘密 | 上頁 下頁
七四


  「啊,安東尼。」維吉尼亞叫道。「你不會讓他們出版吧?」

  「我不得不這樣做呀,我不能讓一個像吉米這樣好朋友失望呀。但是,你不必擔心。我曾經有些功夫翻閱一下,現在我才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說權貴之士不會自己寫回憶錄,他們總是雇一個人代筆。以寫作而論,斯提普提奇寫得沉悶之至,叫人受不了。他只是平淡無味寫他治國之策,而不喜歡寫生動的、引人遐思的浪漫逸事,從頭至尾他都保持著他那種主要的守秘密,回憶錄從頭至尾沒一句話會激起最難纏的政治家有敏感的想法。我今天給那出版公司老闆打過電話,同他約好,今晚午夜前我會把文稿送過去。可是吉米既然在此他就可以自己幹他這個苦活了。」

  「我去啦。」吉米說。「我很高興,能拿到那一千鎊——尤其是因為我本來已經斷定,那個任務已經失敗了。」

  「等等。」安東尼說。「維吉尼亞,我有一事要向你表白,一件別人都知道,但是,我還沒告訴你的事。」

  「你已經愛過多少外國女人,我不介意,只要你別告訴我就好了。」

  「女人!」安東尼說,態度很正直的神氣。「什麼女人!你在這兒問問詹姆斯,上次他看到我的時候我都是跟什麼樣的女人在一起。」

  「又邋遢,又難看的女人。」吉米鄭重地說。「非常邋遢,非常難看!沒一個是四十五歲以下的。」

  「謝謝你,吉米,」安東尼說。「你真夠朋友。不是的,比那件事更糟。我一直在騙你,沒告訴你我的真實姓名。」

  「是一個很不雅的名字嗎?」維吉尼亞說,很關心的樣子。「不會是像『怕婆氏』那樣可笑的名字吧?是不是?想想看,人家稱呼我『怕婆氏夫人』,是什麼滋味。」

  「你總是把我往最壞的地方想。」

  「我承認,我確實曾經以為你是維克脫王,但是,那只是一刹那之間。」

  「順便告訴你,吉米,我給你安排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到赫索斯拉夫王國多岩石的僻靜地帶去勘探金礦。」

  「那兒有金礦嗎?」吉米熱切地問。

  「當然。」安東尼說。「那是一個很了不起的國家。」

  「所以你就接受我的勸告到那兒去嗎?」

  「是的。」安東尼說。「你的勸告很有價值,而且比你想像的好得多。現在,該我來表白了。我並不是自幼在奶媽手中讓人調換的,也不是有像那樣離奇的其他的遭遇。但是,然如此,我卻實在是赫索斯拉夫的尼古拉·奧保羅維其親王。」

  「啊,安東尼。」維吉尼亞叫道。「多好笑!那麼,我已經嫁給你了。這樣一來,我們要怎麼辦?」

  「我們要到赫索斯拉夫去當國王和皇后。吉米·麥克格拉有一次說過:那裡的國王和皇后平均有四年好活。希望你不在乎吧?」

  「在乎?」維吉尼亞叫道,「我喜歡那樣。」

  「她多了不起?」吉米說。

  然後,他悄悄地在夜色中消逝了。幾分鐘之後,他們聽到汽車的聲音。

  「再也沒有比讓一個人去幹他自己的苦活更好的了。」安東尼很滿意地說。「再說,我不知怎樣能用別的方法擺脫他。

  自從我們結婚以後,我還不曾有一分鐘能和你單獨在一起。」

  「我們會過得很有趣。」維吉尼亞說。「教那些土匪不要當土匪,教那些刺客不要當刺客,並且增進國中一般的道德氣氛。」

  「我喜歡這些純粹的理想的話。」安東尼說。「這可以使我感覺到我不會白白地犧牲。」

  「廢話。」維吉尼亞鎮靜地說。「你會喜歡當國王的。你要知道,你有帝王的血統。你自幼受的教養就是要你繼承帝業,而且你生來就有帝王的才能,就好像一個鉛管工人,生來就有做鉛管工人的才能。」

  「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安東尼說。「但是,去它的,我們浪費時間談關於鉛管工人的事了。你知道嗎?就在這個時候,我本來應同埃沙斯坦和洛利帕普忙著商議。他們想同我談談關於油的事。哎呀,油!讓他們等本王高興的時候再說吧。維吉尼亞,你記得有一次我對你說我費了好大的力才能使你喜歡我嗎?」

  「我記得。」維吉尼亞溫柔地說。「但是督察長正向窗外望著呢。」

  他突然抱著她,吻她的眼皮、嘴唇,和鮮明的金髮……

  「我真愛你,維吉尼亞、」他低聲地說。「我真愛你,你愛我嗎?」

  他低下頭望著她——深信她會怎麼回答。

  她的頭靠在他的背上,用低低的、顫抖的、可愛的聲音答道。

  「一點也不!」

  「你這小鬼,」安東尼叫道,然後再吻她。「現在我深信我會愛你,直到我死……」

  第31章

  地點——煙囪大廈。星期四上午十一時。

  警員強生,卷著袖子,正在掘墓穴。

  空氣裡彌漫著喪葬的氣氛。親友們都站在強生挖掘的墓穴周圍。

  喬治·羅麥克斯帶著一副死者遺囑中指為主要受益者的神氣。戰鬥督察長仍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不過喪葬的安排很妥當,他很高興。這一切都是他承辦的,一切都反映出是他的功勞。賈德漢侯爵面露英國人在宗教儀式中裝出的嚴肅而激動的神色。

  費希先生和這個畫面很不調和。他不夠嚴肅。

  強生彎著身子忙著挖掘。突然間,他的身子挺起來。四周的人群中感到一點緊張。

  「這就行了,小夥子。」費希先生說,「現在我們就可以很好做了。」

  現在我們就可以看出來,他實在就是家庭醫師的樣子。強生退下。費希先生露出適當的嚴肅神氣,彎下身對著墓穴。「醫師就要動手術了。」

  他取出一個小小的帆布包,非常有禮貌地把它遞給戰鬥督察長。督察長依著順序,將它遞給喬治·羅麥克斯。現在一切都謹慎地依照成規進行。

  喬治·羅麥克斯打開那個小包,又打開裡面的防水油綢,仔細察看更裡麵包的東西。他把一件東西放在他的手掌上,過了片刻——然後,立刻又把它用棉花裹起來。

  他打掃打掃嗓門兒。

  「在這吉祥的時刻,」他開始演講,他的言辭清清楚楚是訓練有素的演說家調子。

  賈德漢侯爵突然逃之夭夭。他在廊子裡碰到他的女兒。

  「般多,你的車子能開嗎?」

  「可以呀,怎麼?」

  「馬上送我到倫敦。我要即刻到國外去——就是今天。」

  「可是,爸爸——」

  「般多,別跟我爭辯。羅麥克斯爵士今天早上到的時候對我說,他急於同我私下裡談談關於一件非常棘手的事。他又加以補充。他說,蒂巴克圖國的國王不久要到倫敦。般多,我不要再幹那一套把戲了。般多,你聽見了嗎?就是有五十個喬治·羅麥克斯來勸我都不行。這煙囪大廈對國家要是這麼有價值,那麼,讓國家收買好了。否則,我要賣給一個企業組織。他們可以把它改成旅館。」

  「克德斯現在在哪裡呀?」

  般多要表現出她應變的能力了。

  「此時此刻,」賈德漢侯爵瞧瞧表,回答她。「他那篇暢論大英帝國的宏論至少要譯十分鐘。」

  另一個畫面:

  比爾·愛佛斯雷在打電話,葬禮並未邀請他。「不,實在的,我是當真的……喂,別發脾氣……那麼,無論如何,你今天晚上要同我吃晚飯,好嗎?……沒有,我還沒有。我一直在埋頭苦幹。你不曉得克德斯是什麼樣的人……喂,多多,你很明白我對你怎麼樣……你知道,除了你,我從來沒喜歡過別的女孩子……是的,我會先去看戲。那個老笑話怎麼說來著?『小妹妹,試一試,解開銅扣子』……」

  異常的聲音。愛佛斯雷想背出上面說的疊句。

  現在,喬治滔滔不絕的講演快結束了。

  「……大英帝國的永久和平和繁榮!」

  「我想,」費希先生低聲地自言自語,同時也是對世界上一般的人說。「我想,這是一個多彩多姿的一周。」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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