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懸崖山莊奇案 | 上頁 下頁
四八


  「聽我說,波洛,」我說,「你必須把真相告訴他,否則這個可憐的海員要傷心死了。」

  「對於他,你真是照顧備至呀,黑斯廷斯。」

  「我喜歡他,他是個好人,你應當把秘密告訴他。」

  波洛搖搖頭。

  「不,我的朋友,我一視同仁。」

  「你總不見得會懷疑他吧?」

  「我對誰都不例外。」

  「想像一下他會多麼痛苦。」

  「我情願想像一下我給他準備了一個多麼意想不到的喜悅。以為愛人死了——到頭來卻發現她還活著!想一想吧,古往今來,領略過這種喜悅的人並不多呀!」

  「你怎麼這樣不近人情!他一定會保守秘密的。」

  「我不大相信。」

  「他是個視榮譽為生命的人,我敢打賭。」

  「這就使他更難保密了。保守秘密是一種藝術,要能不動聲色地說一大套假話,還得有演戲的愛好和天才。他辦得到嗎——那位查林傑中校?如果他是你剛才說的那種人,他就肯定辦不到。」

  「那麼你不肯告訴他了?」

  「我不能讓我的計策冒風險,這個計策關係重大,我親愛的。不管怎麼說吧,痛苦是磨煉意志的。你那許多有名的牧師包括紅衣大主教本人都是這麼說的。」

  我看得出他已經拿定了主意,只好作罷。

  「我要穿得隨隨便便地去吃晚飯,」波洛說,「我扮演的是個自尊心受到了重傷的老頭兒,你懂嗎?我的自信心完全崩潰了——我整個兒地輸光了。我什麼都吃不下,晚飯在盤子上動都不動,我還得在恰當的時候歎一口長氣,然後自言自語地說幾句我自己也聽不懂的話。這就是我的模樣,我想。不過等我回到自己房間裡來,我就要津津有味地大嚼一頓奶油蛋糕和巧克力蛋捲。敝人極有先見之明,早已備下精美食品,先生您瞧?」

  「我卻只要再來幾粒奎寧丸。」我黯然地說。

  「哎,我可憐的黑斯廷斯。拿出勇氣,明天一定萬事如意。」

  「可能的。瘧疾的發作通常不超過二十四小時。」

  我沒有聽見他再回到房間來,想必我已經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比較好,醒來時看見波洛坐在桌子旁埋頭疾書。他面前平攤著一張揉皺的紙,我認出就是那張寫著從一到十那些姓名的人物名單。這張名單他曾經扔掉過。

  他對我點點頭。好像看出我在想什麼。

  「是的,我的朋友,我又把它揀起來了。我現在從一個不同的角度來研究它。我重新編了一張表,上面羅列著與每個人有關的問題。這些問題可能與犯罪無關,只是些我還不明白的東西,一些還未得到解釋的東西。現在我要用我的腦子尋求解答。」

  「寫到哪兒了?」

  「寫完了。想聽聽嗎?你可有這個精神?」

  「我現在覺得好多了。」

  「真走運!很好,我來讀給你聽。其中有些問題你一定會覺得提得很無聊。」

  他清了清嗓子。

  「一、埃倫——她為什麼待在屋裡沒有出去看焰火(尼克小姐的證詞以及小姐對此表現出來的意外都說明這是反常的)?她猜想會發生什麼事?她有沒有讓什麼人(比方說,第十位——那個未知的人)走進那幢房子?關於那個壁龕她說的是實話嗎?如果真有那麼個東西,她為什麼記不起它的位置(小姐好像明確表示沒有這種壁龕,她當然知道有還是沒有)?如果她是捏造出來的,那又為了什麼?她有沒有看過邁克爾·塞頓的那些情書?她對尼克小姐的訂婚是否真的感到意外?

  「二、她丈夫——他真的像他的外表所顯示的那麼蠢嗎?埃倫知道的事他是否也知道?他在某些方面會不會有精神病?

  「三、她兒子——在他這樣的年齡和個性發展水平上,喜歡看屠殺是尋常的天性嗎?抑或是一種病態的,受之于父親或母親的遺傳性畸形心理?他曾經用玩具手槍射擊過沒有?

  「四、克羅夫特先生何許人也——他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他真的如他所發誓說的那樣把遺囑投郵了嗎?要是未投,動機何在?

  「五、克羅夫特太太何許人也——這對夫婦是什麼人?他們是不是為了某種理由而躲藏在這裡?如果是的話,是為了什麼理由?他們與巴克利家族可有親戚關係?

  「六、賴斯太太——她究竟知不知道邁克爾·塞頓和尼克的訂婚?僅僅是猜到的,還是偷看過他們之間的通信(這樣,她便會知道尼克是塞頓的繼承人)?她是否知道自己是尼克小姐的動產繼承人(我想她很可能知道,尼克小姐會告訴她並補上一句說那是微不足道的)?查林傑中校暗示說拉紮勒斯被尼克小姐迷住了是真的嗎(這能解釋賴斯太太和尼克小姐這兩個好朋友近幾個月來感情疏遠的原因)?在她關於吸毒的那封信裡提及的那個『男朋友』是誰呢?會是那『第十個』嗎?她那天為什麼在這個房間裡舉止反常好像要昏過去?是聽到了什麼還是看到了什麼?關於叫她買巧克力的電話是事實呢還是個精心編造的謊言?她說,『上一次那件事倒還可以理解,但這一回我一點都不懂了』是什麼意思?如果她不是罪犯,那麼她究竟知道些什麼而又不肯講?」

  「你看,」波洛突然停下來說,「差不多所有的要緊問題都與賴斯太太有關。她從頭到尾都是個謎。這就迫使我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或者她就是罪犯,或者她知道誰是罪犯,但這是否正確呢?她確實知道,還是僅僅疑心?有什麼法子能叫她開口?」

  他歎了口氣。

  「好吧,我再往下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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