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懸崖上的謀殺 | 上頁 下頁
一〇


  他認為弗蘭基的行為太令人不快了。也許他自己處事不圓滑,不過,管他的,他說的話相當真誠。也許,他還是沒有把真誠體現在言詞中,後來的三天顯得特別漫長,牧師因為喉痛,迫使他說起話來如耳語一般,他說話很少,以一個基督徒應具有的明顯的忍耐對待自己的四兒子。

  他一兩次引用莎士比亞的話,大意是毒蛇的牙齒等等。

  星期六,博比覺得再也不能忍受家中生活的羈絆,他說動羅伯茨太大,和她「管」牧師邱宅的丈夫,給了他一包三明治,他又在馬奇博爾特買了瓶啤酒,就動身出發作一次獨自的野餐。

  幾天來,因弗蘭基不在,博比感到心煩意亂。老朋友屈指可數,而他們都有事要忙。

  博比伸開四肢躺在長滿歐洲蕨的山坡上,自個兒盤算,他是先吃午餐後睡覺呢,還是先睡覺後吃午餐。正當他左思右想之際,他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他醒來時居然三點半鐘了!博比想到父親會以怎樣的方式來反對這種打發日子的方法時,不禁咧嘴一笑。穿越村子,進行一次十二英里的絕妙的步行,一個身體健康的年輕人就應該這樣做。步行使人不免想起一句名言:「那麼我想,我已經掙得了午餐。」

  「真意,」博比想道,「為什麼靠走這些路來掙午餐呢,況且你並不特別想走路?這其中有什麼價值呢?如果你喜歡步行,那純粹是個人嗜好;如果你並不喜步行,你還要去步行,那你就是個傻瓜。」

  於是,他開始享用他那份不勞而獲的午餐,吃得津津有味。他心滿意足地歎口氣,扭開了啤酒瓶。酒味苦得有點怪,但無疑是新鮮的。

  他又躺下來,把空酒瓶扔進一叢石南屬植物中。

  懶洋洋地躺在這兒,他感覺像神仙一樣。世界就在他的腳下,一句名言,但卻是一句精彩的名言。他什麼事都可以幹得了,只要他盡力而為!偉大的宏圖和意氣風發的主動精神一一掠過他的心頭。

  隨後,他又睡著了。睡魔襲擊了他。

  他睡了……眼皮重垂、失去感覺地睡了……

  第七章 死裡逃生

  弗蘭基把她那輛綠色大型本特利車停在一幢舊式大房前的路基石旁,這幢房子的門上寫著「聖·阿薩夫醫院」。

  弗蘭基跳下車,轉身取出一大束百合花,接著按響了門鈴。一個身著護士裝的女人開了門。

  「我能見瓊斯先生嗎?」弗蘭基問。

  護士帶著強烈的興趣看了看本特利橋車、百合花和弗蘭基。

  「我通報什麼姓名?」

  「弗朗西絲·德溫特小姐。」

  護士一陣激動,據她估計她的病人起床了。她帶弗蘭基上樓,進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有人探視你,瓊斯先生。想想,會是誰呢?對你來說會是一個驚喜。」

  所有這些就護理室而言都是「乖巧」的做法。

  「天哪!」博比非常驚奇地叫道,「是弗蘭基呀!」

  「你好,博比,我帶的花很常見,稍微有點墓地的聯想,沒法選擇。」

  「噢,弗朗西絲小姐,」護土說,「這些花很可愛。我去把它們放進水中。」她離開了房間。

  弗蘭基坐在一張顯然是供探視者坐的椅子上。

  「好了,博比,」她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問得好,」博比說,「我成了本地風頭十足的人物了。

  八粒嗎啡,不會少。他們正準備把我寫進《柳葉刀》①雜誌和《BMJ》。」

  ①《柳葉刀》:英國醫務週刊,一八二三年創刊。——譯注。

  「《BMJ》是什麼?」弗蘭格打斷了博比。

  「《英國醫學雜誌》。」

  「好極了。繼續說下去吧。」

  「你知道嗎,我的姑娘,半粒嗎啡就能致人死命,我應該死上大概十六遍了。吃上十六粒後體驗恢復知覺才是真好,不過呢,八粒正好,你不這麼認為?我成了這個地方的英雄,以前,他們從沒有處理過我這樣的病例。」

  「對他們來說真太妙了。」

  「不是嗎?給了他們向所有病人談論的話題。」

  護士又進屋來,把百合花插在花瓶裡。

  「確實是這樣,不是嗎,護士?」博比問,「你們從來沒有碰到過我這樣的病人吧?」

  「哦!你根本不該到這兒來,」護士說,「你應該在教堂的墓地裡。他們說,好人命不長。」她對自己的妙語吃吃地笑起來,接著走了出去。

  「就是這樣,」博比說,「你會看到的,我將在英格蘭美名遠揚。」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上次見到弗蘭基時表露的自卑情結現在完全無影無蹤。他以一種神情堅定而又自我愉悅的口吻敘述自己病情的每個細節。

  「夠了,」弗蘭基阻止他說下去,「我確實不在乎胃唧筒的可怕。聽你說來說去,使人會認為從前沒人中過毒。」

  「很少有人因八粒嗎啡中毒後會好起來,」博比說,「算了吧,你沒有獲得充分的體驗。」

  「給你下毒的人相當不舒服。」弗蘭基說。

  「我明白,浪費了頂刮刮的嗎啡。」

  「嗎啡在啤酒裡,是不是?」

  「是的。是這樣,有人發現我像死人一樣地睡著了,試圖喚醒我但辦不到。後來他們嚇壞了,送我到了一個農舍,請來醫生……」

  「後半部分我全知道。」弗蘭基連忙說。

  「起初他們認為我有意吃了什麼藥,後來他們聽了我的敘述後,就出去找啤酒瓶,在我扔瓶子的地方找到了,找人進行了化驗。瓶裡的剩餘物顯然夠化驗的了。」

  「沒有嗎啡怎樣放進瓶去的線索嗎?」

  「沒有。他們光顧了我買酒的商店,打開了其他的酒瓶,但全都沒問題。」

  「一定是有人在你睡著的時候把嗎啡放進酒瓶去的。」

  「是這樣。我記得瓶頂的封紙貼得不很緊。」

  弗蘭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好吧,」她說,「這說明那天我在火車上說的完全正確。」

  「你說的是什麼?」

  「那個叫普裡查德的人,是被推下懸崖的。」

  「那不是在火車上,你是在站台上說的。」博比有氣無力地說」「那是一回事。」

  「但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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