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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無妄之災 | 上頁 下頁


  「當時距離我得動身離開英格蘭的時間已經少之又少。我被留在醫院裡,保持完全平靜,不能看報紙。出院時,我直接開車到機場飛到澳大利亞加入探險隊。曾經有過懷疑究竟我適不適合去,但是我把這個懷疑駁斥掉。我當時心情太焦急了而且又太忙於準備工作,根本沒心思去注意謀殺案的報導,而且不管怎麼說,在人犯逮捕之後,熱潮已經消退,而案子上了法庭審理,案情全盤報導時,我已經出發前往南極了。」

  他停頓下來。他們都全神貫注地傾聽著。

  「大約一個月前,就在我回英格蘭後,我才發現。我要一些舊報紙來包標本。我的女房東從她的鍋爐室裡抱出一大堆舊報紙給我。我把一張;日報紙攤開在桌上,看到上面有張年輕人的照片、臉孔讓我覺得非常熟悉。我盡力回想我在什麼地方見過他還有他是誰。我想不起來,但是,非常奇怪,我記得跟他談過話——話題跟鰻魚有關。他聽我談及鰻魚一生的冒險故事聽得入迷。然而什麼時候?什麼地方?我看著那篇報導,看到這位年輕人是叫做傑克·阿吉爾,被控謀殺,看到他告訴警方他搭過開著一部黑色大轎車的男人便車。

  「當時,突然之間,我失去的那一小段生命記憶恢復了。

  我讓這個完全一模一樣的年輕人搭過便車,載他到乾口,讓他下車,回到公寓去——步行過馬路去買香煙。我對那部貨車的記憶只是當它撞上我時的驚鴻一瞥——然後什麼都不記得了,直到醫院。我仍然對到火車站去搭車到倫敦的事毫無記憶。我一再看著那段報導。審判是一年多前的事,這個案子幾乎已經被人淡忘了。『一個年輕人幹掉了他母親,』我的女房東模模糊糊記得。『不知道後來怎麼啦——想是他們把他吊死了。』我看過了那段時期的報紙檔案,然後到馬歇爾法律事務公司去,他們是被告的辯護律師。我知道我太遲了,來不及挽救這不幸的孩子。他因肺炎死於監獄。雖然他生前公理不得伸張,至少能在對他的記憶中還他公道。我跟馬歇爾先生去找警方。這個案子正由檢察官承辦中。馬歇爾很有把握他會向內政部長報告。

  「當然,你們會收到他一份完整的報告。他的拖延只是因為我急於成為第一個讓你們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我覺得我在道義上有義務通過這次痛苦的考驗。我相信,你們知道我會永遠深深感到愧疚。如果我當時過馬路時多加小心——」他中斷下來。「我知道你們對我的感受絕不可能好——雖然,就法律上來說,我是無可怪罪的——你們,你們所有的人,一定都怪我。」

  關姐·弗恩迅速開口,聲音溫情仁慈:

  「當然我們不怪你。這只是——那種事情之一。悲劇——難以置信——卻發生了。」

  海斯特說:

  「他們相信你嗎?」

  他驚訝地看著她。

  「警方——他們相信你嗎?為什麼這一切不會是你編造出來的?」

  他禁不住兀自微笑起來。

  「我是個非常有聲望的證人,」他溫和地說。「我沒有任何私心,而且他們已經仔細調查過我所說的話;來自乾口的各種細節資料,醫學上的證明。噢對了。馬歇爾小心謹慎,當然,就像所有的律師一樣。他在相當有把握成功之前是不想挑起你們的希望的。」

  裡奧·阿吉爾在椅子上騷動一下,首度開口。

  「你說『成功』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道歉,」卡爾格瑞迅速說。「那不是能正確使用的字眼。你兒子被控以他並沒有犯的罪名,被審判,定刑——而死在監獄。對他來說公理來得太遲了。然而這項公理得以伸張,幾乎可以確信必將伸張,世人將看到它伸張。內政部長或許會建議女王宣佈特赦。」

  海斯特笑出聲來。

  「特赦——為了他並沒做的事?」

  「我知道。這些術語一向顯得不切實際。不過我知道慣例上是在議會上提出問題,問題的回答會明白表示傑克·阿吉爾並沒有犯下因而被判刑的罪行,而報社會自由報導事實。」

  他停止下來。沒有人開口。這大概對他們來說是一大震驚。然而。畢意是一項快樂的震驚。

  他站了起來。

  「我恐怕,」他不確定他說,「沒什麼話好再說的了……

  重複說我有多麼的抱歉、多麼的難過、請求你們的原諒——

  這一切你們一定都太瞭解了。結束了他的生命的悲劇已經使我自己的生命蒙上陰影。但是,至少」——他申訴說——

  「當然這具有意義——知道他並沒有做這件可怕的事——他的名譽——你們的名譽——將在世人的眼中洗清……」

  如果他希望得到回答的話,他並沒有得到。

  裡奧·阿吉爾沉落在椅子裡。關妲的眼光落在裡奧臉上。

  海斯特坐在那裡盯著前方,眼睛大睜,神色悲慘。林斯楚小姐低聲咕嚷著什麼,同時搖搖頭。

  卡爾格瑞無助地站在門邊,回頭看著他們。

  掌握局面的人是關妲·弗恩。她走向他,一手擱在他的臂上,低聲說:

  「你現在最好走吧,卡爾格瑞博士。這個震驚太大了。他們需要時間去理解。」

  他點點頭走出去。到了樓梯口,林斯楚小姐加入他。

  「我送你出去。」她說。

  在房門關上之前,他察覺到關妲·弗恩蹲跪在裡奧·阿吉爾的椅子旁。這令他有點感到驚訝。

  在樓梯口,面對著他,林斯楚小姐站在那裡像個警衛一般凶巴巴地對他說話。

  「你無法讓他起死回生。那麼為什麼把那一切帶回他們的腦海裡?直到現在,他們都認命不去想它了。現在他們又將受苦受難了。不去理會總是比較好。」

  她不滿地說。

  「他的罪名必須在人們對他的記憶中獲得洗清。」亞瑟·卡爾格瑞說。

  「好情操!是沒什麼不好。不過你沒真正去思考這一切。

  代表什麼。男人,他們從來就不思考。」她跺起腳來。「我愛他們。我來這裡幫阿吉爾太太,一九四0年——當她把這裡當做戰時育幼院時——收容一些家被炸毀的兒童。為了他們一切都做到了。那是將近十八年前。可是,甚至在,她死後我還留下來——照顧他們——保持房子清潔舒適,注意讓他們吃到好食物。我愛他們所有的人——是的,我愛他們……

  而傑克——他不好!噢不錯,我也愛他。但是——他不好!」

  她猛然轉身離去。看來她似乎忘了她主動說要送他出門的事。卡爾格瑞緩緩下樓。當他正在笨拙地掰弄前門上一道他不瞭解的安全鎖時,他聽見,樓梯上輕快的腳步聲。海斯特飛奔下來。

  她把門上的插梢取開,打開門。他們站在那裡彼此對視。

  他比先前更不明白為什麼她以那種悲劇性、譴責的眼光面對著他。

  她有如只是在吹氣般地說:

  「你為什麼來?噢,為什麼你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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