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無妄之災 | 上頁 下頁


  「她不清楚傑克會有多可怕,」海斯特說。「他一向都是——他好像就是控制不了自己。」

  「這麼說你們全都,」卡爾格瑞緩緩說道,「毫無疑問?我是說,對他的有罪毫無疑問。」

  海斯特同意。

  「我們怎麼可能有疑問?當然他有罪。」

  並不真的有罪,」裡奧提出異議。「我不喜歡這個字眼。」

  「而且是個不對的字眼,」卡爾格瑞深吸一口氣。「傑克·阿吉爾是——無辜的!」

  這應該是項聳人聽聞的宣告。然而卻平庸無奇。卡爾格瑞原本期待著慌張的反應、難以置信的喜悅糾纏著不解、急切的問話……一樣都沒有。看來似乎只有醒覺與懷疑。關妲·弗恩皺著眉頭。海斯特睜大眼睛瞪著他。哦,或許這是自然的——這樣的宣告是難以立即理解的。

  裡奧·阿吉爾遲疑地說:

  「你的意思是,卡爾格瑞博士,你同意我的看法?你不覺得他該為他的行為負責?」

  「我的意思是說這不是他幹的!難道你不瞭解嗎,老兄?

  不是他幹的。不可能是他幹的。要不是最最不尋常、不幸的情況結合在一起,他可能已經證實他是無辜的了。我就可能已經證明他是無辜的了。」

  「你?」

  「我就是在那部車子裡的那個男人。」

  他說得這麼簡單,一時他們並沒理解過來。在他們能恢復過來之前,有人闖了進來。門被打開,那個有著一張平庸的臉的女人昂首闊步進來。她單刀直入,切入正題。

  「我從外面門口經過時聽到。這個人在說傑克並沒有殺害阿吉爾太太。他為什麼這樣說?他怎麼知道?」

  她一張好鬥兇猛的臉,突然顯得縮皺起來。

  「我必須也聽聽,」她悲淒地說。「我不能待在外頭不知道。」

  「當然,克斯蒂。你是自家人。」裡奧·阿吉爾介紹她。

  「林斯楚小姐,卡爾格瑞博士。卡爾格瑞博士正在說些非常叫人難以置信的話。」

  卡爾格瑞被克斯蒂的蘇格蘭名字困惑住。她的英語好極了,但是微微帶點外國腔調。

  她責怪地對他開口。

  「你不該來這裡說這種話——擾亂人家的心情。他們已經受過了苦難。現在你又用你說的那些話來擾亂他們。過去發生的事是上帝的旨意。」

  他對她一番話說來洋洋自得、能言善道感到厭惡。他想,可能她是那些對災難求之不得的恐怖分子之一。看著好了,由不得她撒野。

  他迅速、冷淡地開口。

  「那天傍晚差五分鐘七點,我在從『紅明』通往『乾口』的幹道上讓一個年輕人搭便車。我載他到乾口去。我們交談,他是一個討人喜歡、可愛動人的年輕人,我想。」

  「傑克很有魅力,」關妲說。「每個人都發現他迷人。是他的脾氣害了他。而且他為人不正,當然,」她若有所思地接著又說。「不過這要一段時間才發現得到。」

  林斯楚小姐轉向她。

  「他人已經死了,你不應該這樣說。」

  裡奧·阿吉爾以微微刻薄的語氣說:

  「請繼續,卡爾格瑞博士。為什麼你當時不出面?」

  「對。」海斯特顯得喘不過氣。「為什麼你躲得遠遠的避不出面?報紙上有請求啟事——廣告。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那麼壞——」

  「海斯特——海斯特——」她父親止住她。「卡爾格瑞博士還沒把話說完。」

  卡爾格瑞直接向海斯特發言。

  「我對你的感受太清楚了。我知道我自己的感受——會一直有什麼樣的感受……」他集中精神繼續說:

  「繼續我的故事:那天傍晚路上車子很多。直到七點半過後,我才把那我不知道名姓的年輕人送到乾口讓他下車。這一點,據我瞭解,完全洗清了他的罪嫌,因為警方十分肯定罪案是發生在七點到七點半之間。」

  「是的,」海斯特說。「可是你——」

  「請耐心一點。為了讓你瞭解。我必須再提一點往事。我在乾口一位朋友的公寓裡住了一兩天。這位朋友是個航海員,當時出海去了。他把他停放在私人車庫裡的車子也借給了我。

  在十一月九日那天,我得回倫敦去。我決定搭晚班火車回去,利用當天下午的時間去見一位我家非常喜愛的老奶媽,她住在乾口西方約四十英里路波加瑟的一幢小屋子裡。儘管非常老了而且心思不集中,她還是認出我來了,非常高興見到我,而且十分興奮因為她看到報紙上報導我將到南極去。我只在她那裡待了一陣子,以免累到她,離開時決定不直接循原路由沿海公路回乾口,而是北上到紅明去見老坎農·皮斯馬許,他的書房裡有一些非常稀有的書籍,包括一本早年有關航海的論著,其中有一章我急於複印一份。這位老先生拒絕裝設電話,他認為那是魔鬼的裝置,對收音機、電視、電影器材和噴射機的看法也一樣,所以我得碰碰運氣到他家去找他。我運氣不佳。他家大門深鎖顯然他出外不在。我在大教堂待了一段時間,然後由幹道回乾口,如此完成了三角形行程路線的最後一邊。我保留了寬裕的時間好回公寓去拿行李,把車子鎖回車庫裡,然後搭上火車。

  「途中,如同我已經告訴過你們的,我讓一個不知名的人搭便車,在城裡讓他下車之後,我繼續我的計劃。到達火車站之後,我還有空餘的時間,走出車站到大街上去買些香煙。當我過馬路時,一部貨車從轉角處快速駛過來把我撞倒。

  「根據路人的說法,我站了起來,顯然毫髮無損而且表現得完全正常。我說我完全沒事,我得趕火車,就匆匆忙忙的回車站去。火車抵達派丁頓時我不醒人事被一部救護車送進醫院去,檢查結果是腦震盪——顯然事後才發生並非什麼不尋常的事。

  「當我清醒過來時,那是幾天以後的事,那件意外我一點都不記得了,也不記得怎麼到倫敦的。我記得的最後一件事是動身到波加瑟去拜訪我的老奶媽。然後,就完全一片空白。醫生一再要我放心,說這種現象是完全正常的事。看來好像沒理由相信我記憶中喪失的那幾個鐘頭生命有任何重要性。我自己或是任何其他人都完全不知道,我那天傍晚開車經過紅明通往乾口的幹道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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