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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謀殺案(2)


  「我盡力要表達的正是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這些我侄子稱之為『多餘的女人』們有著充裕的時間,她們最感興趣的是人,在這方面,她們快成為『專家』了。現在的年輕人用不著像我們年輕時那樣受眾多的限制,他們可以自由地談論任何話題,而他們的頭腦卻簡單得可怕。他們輕信,如果有人要去告誡他們,即便是輕言細語,他們也會對你說你的頭腦已過時了,說這些老太太們聚集的地方像是一個洗滌槽。」

  「那麼,」亨利爵士說,「洗滌槽有什麼不妥嗎?」

  「是的,」馬普爾小姐有些激動。「在任何房子裡,它都是必不可少的部分,雖然不像臥室那麼羅曼蒂克。我得承認,我是有些情緒,其他人也會這樣的。那些不動腦筋的不加思索的評論深深地傷害了我。我知道先生們對家務事毫無興趣,但我還是得說說我那位侍女埃塞爾,一位外貌姣好,處處顯得有禮貌的女孩。我一見到她,就知道她與安妮·韋布以及可憐的布魯特的女孩是一類人,時機一到,對她來講,我的東西,你的東西就都變成她的東西了。當月我就把她辭退了,給她寫了封推薦信,說她誠實、莊重,但私下我卻警告老愛德華太太不要收留她。我侄子雷蒙德為此感到極大的憤慨,說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如此可惡的事,是的,可惡。後來,她又找到艾什頓小姐那兒去,我覺得我沒有義務提醒這位小姐。猜猜怎麼著?所有內衣的花邊都被剪了下來,兩枚鑽石胸針被拿走,而這位女僕趁黑夜離開了她家。此後,再也聽不到她的消息。」

  馬普爾小姐停下來,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繼續道:

  「你們會說,這與發生在凱斯頓斯帕水療院的事毫不相干,其實在某種意義上是有關係的。這正好能說明,為什麼從我第一眼看到桑德斯,就知道他想擺脫她太大的原因。」

  「噢?」亨利爵士說著,向前傾了傾身子。馬普爾小姐以一種平靜的面容對著他。

  「我剛說了,亨利爵士,我毫不懷疑他要甩掉她。桑德斯是個大塊頭,英俊,臉色紅潤,精神飽滿,與周圍的人都合得來。他妻子就不像他那麼討人喜歡了。我知道,他是要甩掉她的。」

  「親愛的馬普爾小姐……」

  「知道,知道,我侄子雷蒙德·韋斯特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是捕風捉影。但我忘不了沃爾特·霍思利,格林曼的老闆,一天晚上在與太大回家的路上,太大掉進了河裡,而他卻拿了太大的人壽保險。時至今日,還有另外兩個人沒被收進法網。有一個與我生活在同一階層,與太大一起到瑞士去避暑,他們想爬山,我警告那位太大不要去,這位可憐蟲沒有像平時那樣沖我大喊大叫,只是笑笑『她認為像我這樣的老古董會對她丈夫哈利產生這種想法,真是可笑。結果,一場意外發生,哈利娶了另一個女人。然而我能做什麼呢?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可沒有證據。」

  「哦:馬普爾小姐。」班特裡太太叫道,「你該不會說

  「親愛的,這種事很平常,時有所聞。先生們是很容易受到誘惑的,儘管他們很堅強。把事情弄得看上去像是意外,就簡單多了。我前面說過,第一眼看到桑德斯先生,我就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事情發生在電車上,車內很擠,我不得不到上層去,我們三個人都站起來正準備下車時,桑德斯先生沒站穩,正好倒向他太大,她頭朝下地倒向樓梯,幸虧售票員年輕力壯及時抓住了她。」

  「這肯定是意外。」

  「當然是意外,沒有比這看上去更像意外的了,但桑德斯曾跟我說過,他在商船上供過職,別跟我說,他這種在顛簸傾斜的船上都不會失去平衡的人,會在連我這老太婆都站得住的電車上站不穩。」

  「從某種程度上講,我們會認為這是你的想像,馬普爾小姐,有虛構的成份。」

  這位老姑娘點點頭。

  「我相信自己的判斷。這之後有一天,在過馬路時發生的一次意外使我對此更加深信不疑,現在,我來問你,我該怎麼做,亨利爵士?有一位心滿意足,幸福的已婚婦女馬上就會被謀殺。」

  「親愛的女士,你真讓我吃驚。」

  「那是因為,像現在的大多數人一樣,你沒有面對現實。你寧可認為它是不可能的,但我知道,事實就是如此。我當時真是束手無策,既不能到警察局去報案,也不能去警告那女人,那是無用的。我看得出來,她傾心于她丈夫。我只能儘量去收集有關他們倆的情況。俗話說,在火邊你會有足夠的時間做針錢活的。桑德斯太太(她叫格拉迪斯),不太願意與人交談,他們好像剛結婚不久,說是他將會得到一筆遺產。但那時他們的生活過得很拮据,實際上,他們是在靠她那點可憐的工資過日子。她抱怨她根本碰不到家裡的經濟,好像什麼地方有個什麼人在控制著一切似的,我後來發現,那些屬￿她的錢已被她用遺囑的形式留給了別人。就在他們結婚的同時,他們就分別立了份對對方有利的遺囑,非常感人。當然了,要想讓一個花花公子回頭,那是每天都要背負的重任。實際上當時他們很需要錢。他們住在頂樓,與僕人的房間在一起,一旦失火是很危險的。如果真有火災發生的話,緊急通道就在他們窗戶外面。我很小心地問她,房間外是否有陽臺,那是危險的所在。陽臺上,只需輕輕一推。

  「我要地保證不到陽臺上去。我說這是夢的啟示,她牢牢地記住了,有時候迷信很能起作用。她是位漂亮的姑娘,臉色有些蒼白,未束的卷髮齊肩長。但她非常地輕信,把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告訴了她丈夫。有一兩次,我發現他看我的眼神怪兮兮的。他可不是那種容易哄騙的人,他知道那天我也在電車上。

  「我很擔心,非常地擔心,我不知道怎樣才能抓住他的尾巴。在療養院我可以防止事故的發生,只消暗示他,我對他有懷疑就能辦到,但那最多也只能推遲他的計劃而已。不能讓他那麼做,我開始相信只有警方才能阻止得了。無論如何得給他設個陷阱,如果我能按我選定的方式引誘他去殺人的話,他的面具就會給撕下來。那麼她就不得不面對現實,儘管這對她來說是一次很大的打擊。」

  「你真讓我驚訝,」勞埃德大夫說,「你用的什麼妙計?」

  「別急,我是找到了一個好辦法。」馬普爾小姐說,「但那男人比我想像的要聰明得多。他不再等了。他吃准我已起疑心,在我還沒有完全搞定之前,他就動了手。他知道搞成一次意外會受到我的懷疑。因此,他把計劃改成了一次謀殺。」

  大家都有些透不過氣來,馬普爾小姐點了點頭,倔強地緊咬雙唇。

  「恐怕我講得有些亂。我該告訴你們發生的事。我一直都感到痛心,我本來可以阻止它發生的。但上帝知道,我是盡了力的。」

  「空氣中充塞著一種我認為是怪異的恐懼的感覺,像是有什麼東西壓在我們身上,讓我們喘不過氣來,一種不祥的預兆。我得先說說喬治,那個門廳行李搬運工。他在療養院已有些年頭了,認識每一個人。他開始是得了氣管炎,後來發展成了肺炎,最後在得病的第四天死了。每個人都遭到了打擊。那會兒離聖誕節只有四天。後來又是一位女士,一位好姑娘,患上了敗血症,二十四小時內就死了。

  「我與特羅洛普小姐和老卡彭特太太坐在休息廳裡,卡彭特太太信神信鬼的,對此津津樂道。」

  「記住我的話,』她說,『這還不算完,有句俗話說,禍不單行。我不止一次地驗證過,還會有人要死的,你們不用懷疑,而且時間不會太長,肯定還會有第三個人要死的,禍不單行啊!』

  「說完最後一句話,她點點頭,把編織針弄得卡嗒卡嗒直響。我一抬頭剛好看見桑德斯就站在門口,有那麼一會兒他有些出神,臉上的表情再清楚不過了,到死的那天我也會認為是卡彭特大太那些恐怖的話鑽進了他的腦子裡,我看得出他的大腦在高速運轉。」

  我能給各位女士捎些聖誕節用品回來嗎?』他問,『我這就去凱斯頓。』他帶著他那可親的笑容走進來說。

  「他在我們中間滯留了一兩分鐘,談笑風生,然後離開了我們。我說過,我一直很擔心,於是我直截了當地問:

  「『有人知道桑德斯太太在哪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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