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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伴(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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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那邊那兩個女人,就知道什麼事也不會發生在她們身上。只是為了平凡、安全,她們才來到這世上的。』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他所指的那兩個女人是剛到的兩位遊客。那天晚上,一艘荷蘭籍的勞埃德號進港,乘客們剛到。 「一看到她們,馬上就領會了我朋友的意思。兩位英國女士,你在海外隨處都見到的那種有教養的英國遊客。我估計她們的年齡在四十歲左右,一個很美,有一點點,只是一點點的豐盈,另一個黑皮膚,有一點點,也只是一點點的清瘦。兩個人都保養得很好,穿的是一套不引人注目的裁剪得體的粗花呢套裝,性格單純,讓人感覺到她們是那種生來就具備良好素質的英國女人。她們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與她們許許多多的姐妹一樣,在旅遊指南的指引下,去參觀她們想看的東西,對其他一切則視而不見。她們無論到哪裡,一有機會就去英國圖書館和英國教堂。她們中的一個,也許是兩個像在寫點小東西。正如我朋友說的,圍繞她們不會有什麼特別的讓人激動的事發生,儘管她們像是已經周遊了半個世界。看看她倆再看看那位動作柔軟,半閉著那雙冒火的眼睛的西班牙女郎,我笑了。」 「可憐的人兒,」珍妮·赫利爾說著,歎了口氣,「她們不會充分利用自己,真是傻。瓦倫泰恩的邦德街上的那女人真棒,她叫奧德麗·登曼,你看過她演的《下行臺階》嗎?在第一幕中她演一個中學生,演得惟妙惟肖,而她實際上早就滿了五十歲,事實上,我碰巧知道她那時已快六十歲了。」 「請繼續,」班特裡太太對勞埃德大夫說,「動作柔軟的西班牙舞者,這讓我忘記了我的年齡和這臃腫的身體。」 「讓你失望了,」勞埃德大夫抱歉地說,「其實這故事與那位西班牙女郎無關。」 「是嗎?」 「是的,事態的發展證明我和我朋友都錯了。圍繞這位西班牙女郎沒有發生什麼讓人激動的事,她嫁給了船員雇用管理處的一位律師,到我離開那個島的時候,她已是五個孩子的母親了,而且成了一個胖婦。」 「就像那個叫伊斯雷爾·彼得斯的女孩。」馬普爾小姐說,「因為腿長得漂亮而上了舞臺,並在舞劇中演主角,大家都說日後她准會變壞,然而她卻嫁了一個旅行推銷員,安安穩穩地過著平常的日子。」 「鄉村裡的類似事件。」亨利爵士嘟囔著。 「我要講的故事恰好與那兩位英國女士有關。」 「事情出在她倆身上?」赫利爾小姐小聲地問。 「是的,事情就發生在她倆身上,而且就在她們到達的第二天。」 「是嗎?」班特裡太太說。 「只是出於好奇,那天晚上我出去的時候,看了一眼旅館的登記名冊,很快就找到了她們的名字——瑪麗·巴頓小姐和艾米·達蘭特小姐,來自巴克科頓韋爾的一個小牧場。當時我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與這兩位女士再次相逢。且在那種讓人傷心的情景下。 「次日我與一些朋友計劃一起出去野餐,我們準備駕車到另一個島上去,這島大概叫拉斯尼威,時間太久了,我也記不太清楚。在那兒吃午餐,那兒有一處保護得很好的海灣,如果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在那兒暢遊一番。野餐活動如期進行,只是我們出發得晚了些,不得不在途中停下來,吃過午餐後繼續前進,想趕在午茶前到達拉斯尼威島,遊會兒泳。我們剛到海邊,立刻就感受到一種極大的騷動,整個村子的人都聚集在海邊,他們一看到我們的車就立即跑向我們,七嘴八舌地向我們說著什麼。我們的西班牙語不太好,好一會兒,我才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這兩個昏了頭的英國女人下海去游泳,一個遊得太遠,感到不適,另一個緊隨其後,想把她拖回島上,但又體力不支,要不是有一個男的駕著小船去找救生員來搭救的話,恐怕後者必被淹死了。 「我明白過來之後,立刻扒開人群向海邊奔去。一開始我沒認出她們。那位胖點的穿的是一件黑色的彈力泳衣,戴一頂綠色的橡膠泳帽。她抬起頭來焦慮地看著我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喚起我的記憶。她跪在朋友的身旁,有些外行地做著人工呼吸。當我告訴她我是大夫時,她松了口氣,我命令她趕緊到最近的農舍去擦乾身子換上幹衣服,我邊上的一個女人與她一起去了。我竭盡全力搶救那個溺水的女人,一點用也沒有,生命之火顯然是熄滅了。最終,我無奈地放棄了努力。 「我走進漁民的小屋,很謹慎地給大家報告了這個壞消息。那位倖存者已經穿上她自己的衣服,我一眼認出了她,正是昨晚到達的那兩個女士中的一個。她很平靜地接受了這一噩耗。很顯然,這可怕的事件把她給擊呆了,再強烈的個人感情都被淹沒了。 「『可憐的艾米,可憐的……可憐的艾米,她一直盼望著到這兒來游泳,她是一個游泳好手。我真不明白,大夫,你能告訴我是怎麼回事嗎?』 「『也許是抽筋,你能跟我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我們一直在向前遊,大概有二十分鐘吧,我想往回游,但艾米還想再遊遠些,向海的深處遊去。突然我聽見她的叫聲,仔細一聽,她在求救,我鼓足了勁向她游去,遊到她那兒的時候,她仍浮在水面,她猛地抓住我不肯鬆手。我倆都了沉下去,如果不是那位男人駕船及時召來救生員把我救上來的話,我肯定也淹死了。』 「『那是常有的事,』我說,『要救一個行將被淹死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 「『真是難以置信,我們昨天剛到,』巴頓小姐繼續說,『我們都沉浸在享受這兒的陽光和我們小小的假期裡,而現在……現在卻發生了這樣悲慘的事。』 「我詳細地向她詢問了有關那個死去的女人的情況,告訴她,我願意盡可能地幫助她,因為西班牙當局肯定要她提供情況的。 「被淹死的那位叫艾米·達蘭特,是她的陪伴,五個月前才應的聘。她們一直相處得很融洽,只是達蘭特小姐很少提及她的家人。她很小的時候就成了孤兒,是她的一個叔叔把她帶大的,二十一歲就開始自謀生路。」 「這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大夫停了下來,之後又補充了一句,帶著結束的語氣說:「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沒搞懂,」珍妮·赫利爾說,「就沒什麼下文了?我是說,這確實是一齣悲劇,不過這無論如何夠不上『恐怖』吧?」 「我認為肯定還有下文的。」亨利爵士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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