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神秘的奎恩先生 | 上頁 下頁 | |
三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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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特思韋特先生嚴肅地引述道:「一種化學反應,其成功決定於某種自身保持不變的物質的出現。」 「哦。」那個年輕人不確定地說。 「我有一個可信賴的朋友——他的名字是奎恩先生,對他最好的形容就是『催化劑』這個詞了。他的出現是事情將要發生的預兆,因為他一在場,不可思議的事情內幕就會被揭開,有發現。然而——他自己並不參加整個過程。我有一種感覺:你昨晚在這兒碰見的那個人就是我的朋友。」 「那麼他是那種非常出人意料的人。他著實令我吃了一驚。這一分鐘他還不在那兒,下一分鐘他就在那兒了:簡直好像他是從海裡浮出來似的。」 薩特思韋特先生朝那塊小高原望去,又低頭看看下面險峻的峭壁。 「當然,那是胡說,」對方說,「但這是他給我的感覺。當然,確實,那兒確實連蒼蠅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從邊緣上面看過去:「一個垂直的光禿禿的陡坡。假如你走過去,那可真是末日了。」 「理想的謀殺地點,事實上。」薩特思韋特先生愉快地說。 對方盯著他,簡直好像暫時沒有聽明白。然後他含糊地說:「哦!是的——當然……」 他坐在那兒,用手杖輕叩著地面,雙眉緊鎖。突然之間薩特思韋特先生找到了他一直在尋求的相似之處。那無聲的、困惑的質問。那只被軋死的狗曾這樣注視過。它的雙眼和這個年輕人的眼睛提出了同樣哀婉動人的問題,包含著同樣的責備。「哦:我信任的世人——你們對我做了什麼?」 他還在兩者之間看到了其它相似之處,同樣喜歡快樂舒坦的生活,同樣喜歡縱情於生活的快樂,同樣缺乏理性的探究。足夠兩者得過且過了——世界是個好地方,一個充滿世俗歡樂的地方——太陽,海水,天空——一個不顯然的垃圾堆。然後——怎麼樣?一輛車殺死了那只狗。什麼襲擊了這個男人? 這些思慮的主題在這一刻突然顯示了出來,與其是在同薩特思韋特先生說話倒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他說話了。 「人們想知道,」他說,「這一切是為了什麼?」 熟悉的字眼——經常使薩特思韋特先生唇邊蕩起笑意的話語,無意中露出了人類天生的自負:認為生活的每個表現都是完全為了其歡樂或痛苦而謀劃的。他沒有回答,不一會兒那個陌生人很抱歉地輕笑著說: 「我聽人家說每個男人都應該造所房子,種棵樹,有個兒子。」他躊躇了一下,然後又說道:「我想我曾經種過一棵橄果……」 薩特思韋特先生微微一震。他的好奇心被喚了起來——如公爵夫人指出的他對別人的事情經常有的興趣,被激了起來。這並不困難。薩特思韋特先生本性中有非常女性的一面,他可以像任何女人一樣做一個好聽眾,他知道插入提示的合適時刻。一會兒他就在傾聽整個故事了。 安東尼·科斯登,是這個陌生人的名字,他的生活基本如薩特思韋特先生想像的那樣。他並不是一個講故事的能手,但他的聽眾很容易地彌補了這一缺陷。非常普通的生活——一份一般的收入,有過一小段軍旅生活,喜歡運動,有許多朋友,有許多快樂的事可幹,有足夠的女人。那種簡直抑制了任何性質的想像而代之以轟動的生活。坦率地說,一種動物的生活。「但還有比這更糟的事,」以他生活經歷的豐富,他想。「哦!許多比這更糟的事……」這個世界對於安東尼,科斯登來說似乎是個非常好的地方。他曾抱怨,因為每個人都抱怨,但這從未是非常嚴肅認真的抱怨。然後——這樣。 他終於談到了它——非常含混,語無倫次。沒感到什麼很時髦的東西——很少。去看他的醫生,醫生勸說他去找住哈利街的一個男人。然後——難以令人置信的真相。他們試圖回避它一一確切地說——一種寧靜的生活,但他們無法偽裝的是這些全是廢話——使他有點沮喪。這意味著——六個月。那就是他們給予我的。六個月。 他把困惑的棕色眼睛轉向薩特思韋特先生。當然,這對一個年輕人是相當大的打擊。一個人不知道——一個人不知道,不管怎樣,該做什麼。 薩特思韋特先生嚴肅而理解地點了點頭。 馬上接受有點困難,安東尼·科斯登繼續道。如何度過那段時間呢。等著死去是件非常糟糕的事情。他並沒覺得真病了——還沒有。儘管稍後可能會發病,醫生是這麼說的——事實上,肯定會發病。一個人一點兒也不想死卻要死,這真是胡說。他認為最好的事是像往常一樣,堅持下去。但不管怎樣那並未奏效。 這時薩特思韋特先生打斷了他的話。他委婉地暗示道,是否有某個女人存在? 但顯然沒有。當然有女人,但不是那一類。他的那個小團體是非常朗氣蓬勃的那種。他暗示道他們不喜歡僵屍。他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具走動著的屍體。這會使所有人尷尬。所以他就來到了國外。 「你來看這些島?但為什麼?」薩特思韋特先生在搜尋某種東西,某種難以捉摸而又微妙的、令他困惑的東西,然而他確信它存在著。「可能,你以前來過這兒?」 「是的。」他幾乎是不情願地承認道,「多年前當我還是個年輕人的時候。」 突然,看起來,幾乎是無意識地,他飛快地扭頭向那所別墅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記得這個地方,」他看著大海點了點頭說,「離死亡一步之遙!」 「這就是你昨晚來這兒的原因了。」薩特思韋特先生平靜地說。 安東尼·科斯登沮喪地看了他一眼。 「哦:我的意思是——事實上——」他抗議道。 「昨晚你在這兒發現了某個人。今天下午你又碰到了我。你的生命已經被救了——兩次。」 「如果你願意,你可以那麼理解——但天曉得,這是我的生命。我有權利對它做我想做的事。」 「陳詞濫調。」薩特思韋特先生不耐煩地說。 「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安東尼·科斯登大方地說,「自然你已經說了你所能說的。我自己也會告誡一個人不要做某事,即使我深知他是對的。而你知道我是對的。幹淨利落地了結要比苟延殘喘好得多——既引起麻煩和花費又讓大家費心。無論如何,這不像要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有個人屬我……」 「如果你有——?」薩特思韋特先生警覺地說。 科斯登深深地吸了口氣。 「我不知道。即使那樣,我想,這條路也是最好的辦法。但不管怎樣——我沒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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