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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茶具(9)


  「把那只杯子從他手裡拿走,「薩特思韋特先生說,「拿回你的診所,讓搞分析的藥劑師檢驗一下,看看杯子裡有什麼。我親眼看見那個女人買了那只茶杯,在鄉村小店裡買的。她那時就策劃好她要打碎一隻紅杯子,然後用藍色的來替換。她很清楚蒂莫西無論如何也不會看出顏色已經不同了」「我想您是瘋了,薩特思韋特先生。不過,我還是照您說的去做。」

  他走向桌子,向那只藍色的茶杯伸出一隻手。

  「讓我看一下杯子,可以嗎?」霍頓醫生說。

  「當然可以,」蒂莫西說。他顯出一絲驚愕的神色。

  「我覺得這只瓷杯上有點暇疵,在這兒,你知道。很有意思。」

  貝裡爾穿過草坪走過來,她走得又快又急。

  「你們在幹什麼?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霍頓醫生輕鬆地說,「我正打算用一杯茶來向孩子們演示一個小實驗。」

  他非常仔細地觀察她,他看到了她焦慮、恐懼的表情。

  薩特思韋特先生看到了她整個的表情變化。

  「您想和我一起去嗎,薩特思韋特先生?只是個小實驗,您知道。當今的一項檢測瓷器不同品級的試驗。最近我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

  他一邊說著一邊沿草地走去。薩特思韋特先生緊隨其後,那兩個青年互相閒聊著也跟了上去。

  「醫生在搞什麼名堂,羅蘭?」蒂莫西問。

  「我不清楚,」羅蘭說,「他好像有什麼非常特別的主意。

  噢,不過我想我們以後再聽他講解吧。我們去騎摩托車。」

  貝裡爾·吉列特倏地轉過身,迅速順原路向房子走去。

  托姆·艾迪生叫住了她。

  「什麼事,貝裡爾?」

  「我忘了一樣東西,」貝裡爾·吉列特說,「別的沒什麼。」

  托姆·艾迪生滿臉疑問地瞅著西蒙,吉列特。

  「你妻子怎麼了?」他問。

  「貝裡爾?噢不,我不知道。我估計她忘拿了什麼小東西之類的。我用不用幫你,貝裡爾?」他喊道。

  「不用,不用,我一會就回來。」她半側過頭,看到老人又躺在椅子上,突然言辭激烈地說:「你這個老傻瓜,今天又穿錯鞋子了。它們不是一雙。一只是紅的,一只是綠的,你知道嗎?」

  「啊,我又穿錯了嗎?」托姆·艾迪生問,「對我來說它們完全是同一種顏色,你知道。很奇怪,不是嗎,可就這樣。」

  她加快腳步,經過他遠去了。

  一會兒,薩特思韋特先生和霍頓醫生走到大門口,眼前就是那條小路。他們聽到前面傳來摩托車隆隆的馬達聲。

  「她走了,」霍頓醫生說,「她畏罪逃跑了。我們本來應該阻止她,我想,您覺得她會回來嗎?」

  「不會,」薩特思韋特先生說,「我認為她不會回來了地許,」他若有所思地說,「這是最好的結局。」

  「您的意思是——」

  「這是一座古宅,」薩特思韋特先生說,,右宅裡居住著古老的家族。一個好家庭,家庭裡生活著很多好人。人們不想有麻煩,不想出醜聞,什麼也不想發生。我想,讓她離開最好不過了。」

  「托姆·艾迪生從不喜歡她,」霍頓醫生說,「從不。他總是那麼客氣、慈祥,可他並不喜歡她。」

  「再替那個小夥子想一想。」薩特思韋特先生說。

  「那個小夥子。您是指——」

  「另一個小夥子,羅蘭。這樣他就無須知道他母親試圖要幹什麼了。」

  「她為什麼那麼做?她到底為什麼那麼做?」

  「你現在不懷疑她那麼做了?」

  「是的,我現在一點也不懷疑。薩特思韋特先生,她看我時我看見了她的臉。當時我就知道您說的是真的。不過為什麼呢?」

  「由於貪婪,我想,」薩特思韋特先生說,「她自己身無分文,我相信。她的前夫,克裡斯朵夫·伊登,根據各種流傳的說法是個不錯的男人,然而說到錢財,他卻一無所有。但是,托姆·艾迪生的外孫會得到大筆的錢。一大筆的錢。這裡所有的財產加起來價值連城。我堅信托姆·艾迪生會把他的大部分家產留給他的外孫。她想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家產,通過她自己的兒子,當然使她本人享用不盡了。她是一個貪婪的女人。」

  薩特思韋特先生猛然轉過頭去。

  「那兒有什麼東西著火了。」他說。

  「我的天,真著火了。唔,是田裡的稻草人著火了。哪個小傢伙點的火,我猜。不過什麼也不用擔心。那個地方沒有柴禾堆草堆什麼的,稻草人燒完就沒事了。」

  「是的,」薩特思韋特先生說,「好啦,你自己走吧,醫生。

  你並不需要我幫助你做實驗。」

  。「我確信我會查出什麼來的。我不是指具體的物質,但是我相信您的判斷,這只藍色的茶杯裡裝著死亡。」

  薩特思韋特先生已經轉身進了大門。他此時正朝著稻草人著火的方向走去。遠方是落日。那天傍晚落日異常輝煌,萬道光芒染紅了半邊天,照亮了熊熊燃燒的稻草人。

  「那麼,這就是你選擇要走的路了。」薩特思韋特先生說。

  這時,他顯出有些愕然的樣子,因為他看見火焰的附近有一個又高又瘦的女人的身影。女人身穿淡淡的珍珠母一樣顏色的衣服,她正向薩特思韋特先生走來。他僵硬地立在那裡,端詳著她。

  「莉莉,」他說,「莉莉。」

  現在他看得十分真切了,是莉莉正向他走來。太遠了,他看不清她的臉,但他非常熟悉她是誰。那一瞬間,他不知道是否還有別人看見她,或者是否這道風景惟他獨享。他開口說道,聲音不很高,只是輕聲低語:

  「一切都好,莉莉,你兒子沒事了。」

  於是她停下來,把一隻手舉到唇邊。他看不見她的笑靨,可他知道她在微笑。她吻吻她的手向他揮了一下,然後轉過身去。她往回走,走向已經燒成一堆灰燼的稻草人。

  「她又要回去了,」薩特思韋特先生喃喃自語,「她要與他一起回去了。他們正一同離去。他們屬￿同一個世界,當然。只有在愛情、死亡或二者共存的場合,他們——像她一樣的人們——她們才來。」

  他再也不會看到莉莉了,他想,可他想知道他多久才會再次碰見奎因先生。他轉過身往回走,走在草坪上,走向茶几,走向那套五彩茶具,走向躺在遠處的他的老朋友托姆·艾迪生。貝裡爾不會回來了。他對此確信無疑。多夫頓·金斯伯恩安然無恙。

  那只小黑狗穿過草坪,飛奔而來。它來到薩特思韋特先生近旁,稍稍喘口氣,搖了搖尾巴。狗的頸圈上卷著一張紙條。薩特思韋特先生彎下腰把它取下來,展延開。紙條上用五彩筆寫了一句話:

  祝賀你!我們下次再見

  H·Q(H·Q——哈利·奎因。——譯注。)

  「謝謝你,赫米斯。」薩特思韋特先生說完,目送小黑狗飛快地穿過草地,重新加入那兩個身影。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們在那裡,可是再也看不見他們了。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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