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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茶具(3)


  他知道剛才進來坐下的是誰。他非常清楚自己沒有必要等著看到那人的面部。他再沒有心思關注瓷器,轉過身來,回到咖啡廳,繞到角落的圓桌旁,在那個人的對面坐下來。

  「奎因先生,」薩特思韋特先生叫了一聲,「我不知怎的,認定進來的就是你。」

  奎因先生笑了笑。

  「你總是知道這麼多事情。」他說。

  「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你了。」薩特思韋特先生說。

  「時間的長短重要嗎?」奎因先生問。

  「大概不吧。你也許是對的。大概不吧。」

  「我能為你要點飲料嗎?」

  「有什麼可以喝的?」薩特思韋特先生遲疑地回答,「我想你肯定是為此目的才進來的。」

  「一個人永遠不會對自己的目的抱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是?」奎因先生反問道。

  「我很高興再次見到你,」薩特思韋特先生說,「我都快忘記了,你知道。我是說幾乎忘了你講話的方式,你說的話。

  忘了你使我產生的觀點,你使我做的事情。」

  「我——使你做?你大錯特錯了。你自己總是瞭解自己想要做什麼,為什麼要做,你非常清楚為什麼它們非做不可。」

  「你和我在一起時我才有這種感覺。」

  「噢,不,」奎因先生輕描淡寫地說,「這和我沒有什麼關係。我只是——我常對你這麼說——我只是路過此地。就這樣。」

  「今天你正路過金斯伯恩·達西村。」

  「而你並不是像我一樣僅僅路過,你要去一個確定的地方。我說的對嗎?」

  「我要去看望一個老朋友。好多年沒見了。他如今老了,腿也有些跛。他曾經中風過一回,目前康復得不錯,不過誰知道呢。」

  「他一個人生活嗎?」

  「令人欣慰的是,現在不了。他的家人從國外回來了,他從此開始享受天倫之樂。他們已經和他共同生活幾個月了。

  我很高興能夠再次拜訪他們全家人,包括以往見過的和沒見過的。」

  「你指的是他的兒女?」

  「兒輩和孫輩。」薩特思韋特先生歎息道。那一瞬間,他感到傷心,自己沒有兒女,沒有孫子,更沒有曾孫。平時他對此絲毫不覺得遺憾。

  「他們這兒有特殊味道的土耳其咖啡,」奎因先生說,「是同類中的精品。其它飲料,如你所想,相當不可口。不過你總不會拒絕沖上一杯土耳其咖啡,是嗎?讓我們喝一杯,因為我想你不久就得踏上征途,或者去幹其他任何事情。」

  從門口跑來一條小黑狗,蹲在桌旁抬頭瞧著奎因先生。

  「你的狗?」薩特思韋特先生問。

  「是的。讓我把你介紹給赫米斯。」他敲了敲黑狗的腦袋,「咖啡,」他說,「告訴阿裡。」

  黑狗離開桌子,穿過一道門,消失在店鋪的後院。他們聽到一聲短促、尖厲的犬吠。不大一會,狗又出現了,隨他而來的是一個年輕人,面部黝黑,身穿一件翡翠綠套衫。

  「咖啡,阿裡,」奎因先生說,「兩杯咖啡。」

  「土耳其咖啡。沒錯吧,先生?」他微笑著離去了。

  狗又重新蹲下。

  「告訴我,」薩特思韋特先生說,「告訴我你都去了哪兒,你都做了些什麼,為何我這麼久沒有見到你。」

  「我剛剛給你說過時間其實並不意味著什麼。我記得很清晰,我覺得你也記得很清晰,我們上一次見面的情景。」

  「很悲哀的一幕,」薩特思韋特先生說,「說真的,我不願回憶它。」

  「因為死亡?然而死亡並不總是悲劇。我以前告訴過你的。」

  「是的,」薩特思韋特先生說,「也許那次死亡——我們兩人正在回憶的那次——不是一場悲劇。但仍然……」

  「但仍然真正重要的還是生命。你說得一點沒錯,當然,」奎因先生接過話茬說,「一點沒錯。真正重要的是生命。

  我們不想讓一個年輕人,一個快樂的或者能夠快樂的人去死。我們倆誰也不想那樣,對嗎?這就是人們之所以一接到命令就總是義無反顧地去拯救生命的原因。」

  「你要向我下達什麼命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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