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三幕悲劇 | 上頁 下頁
六六


  「換句話說,殺害斯蒂芬·巴賓頓和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土的兇手,兩次宴會都在場,但又不讓人發現。

  「第一次在場的人,有誰在第二次沒有出現?查爾斯·卡特賴特爵士,薩特思韋特先生,米爾雷小姐和巴賓頓太太。

  「在這四個人當中,有誰比其他的人更有可能在第二次宴會上出現呢?查爾斯爵士和薩特思韋特先生已經去了法國南部,米爾雷小姐在倫敦而巴賓頓太太在魯茅斯。那麼,四個人之中,米爾雷小姐和巴賓頓太太看來是眾矢之的。

  但是,米爾雷小姐怎麼可能在梅爾福特修道院的宴會上露面而不被客人們認出來呢?米爾雷小姐有讓人印象深刻的外貌,難以偽裝,也難以被人忘記。我確信米爾雷小姐不可能出現在梅爾福特修道院而不被人認出來。巴賓頓太太的情況也跟她類似。

  「同樣的問題,薩特思韋特先生和查爾斯·卡特賴特爵士可能在梅爾福特修道院出現而不被認出來嗎?薩特思韋特先生雖有這個可能,但是,我們一想到查爾斯·卡特賴特爵士時,我們就會茅塞頓開。查爾斯爵士是個演員,習慣于扮演角色。但他會扮演什麼角色呢?

  「於是,我們想到了管家埃利斯。

  「埃利斯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物。他在案件發生兩周前,從什麼鬼地方來到這兒,然後在案件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為什麼埃利斯會如此為所欲為?因為埃利斯這個人根本不存在。埃利斯是一張紙板像,一幅畫,或者一塊舞臺佈景——埃利斯不是真的。

  「這是可能的嗎?畢竟,梅爾福特修道院的僕人們都是認識查爾斯·卡特賴特爵士的。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士是他的好友。我曾經輕而易舉地試探過那些僕人們。而且假裝管家不冒任何風險。萬一僕人們認出了他,那也無關緊要,事情可以當作一場惡作劇一笑了之。另一方面,如果兩周之後沒有引起任何懷疑,那正好,一切都順理成章,我回憶起僕人們關於管家的談話。他有紳士般的風度,曾受雇於有地位的人家,知道許多軼聞趣事。這都是簡單不過的事。但客廳女僕艾麗斯提供了一個非常有價值的陳述。她說:『他處理事情跟我見過的其他管家完全不同。』我反復思考這句話,我開始確認我的觀點。但是,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的案子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簡直難以想像,他的朋友竟會向他下毒手。他必定是知道了裝扮管家的事。對此我們有證據嗎?有的。

  觀察敏銳的薩特思韋特先生在事件剛開始的時候就抓住了一個重要的情節——

  就是巴塞羅繆爵士開玩笑的那句話(這話完全不像他平常對僕人們所說的):

  『你是個完美無缺的管家,對吧,埃利斯?』如果管家是查爾斯爵士裝扮的,這就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事情了,因為巴塞羅繆是在開玩笑。

  「毫無疑義,巴塞羅繆爵士看出了問題。但他誤認為裝扮埃利斯只是一場惡作劇,甚至可能是一次打賭。於是,成功的騙局被設計成這次別墅招待會的高潮,因此出現了巴塞羅繆爵士表示驚訝和幽默的那些話。還必須注意,那時仍然有時間停止作案。如果那天晚上參加招待會的人有誰也能察覺出餐桌邊的查爾斯,那麼一切就會改變。整個事情就會被當作一場惡作劇而一笑了之。可惜誰也沒有注意這位彎腰駝背的中年管家,沒有注意他那顛茄色的黑眼睛、絡腮鬍子和畫在手腕上的胎記。這胎記是一個能鑒別真相的非常細微的特徵。由於善良的人們缺乏觀察,他們完全不能識別出來!這胎記是有意塗成一大塊,用於今後對埃利斯的描述。可是整整兩周竟然沒有人注意到!發現這胎記的只有目光敏銳的威爾斯小姐,我們等一會兒還要談到她。

  「接著發生了什麼呢?巴塞羅繆爵士死了。這一次死亡再沒有人認為是自然死亡。警察來了。他們查問埃利斯和其他的人。接著,就在那天晚上,『埃利斯』從秘密通道逃走了。他恢復本來的自我。兩天之後,他已在蒙特卡洛的花園裡漫步,準備著在接到他朋友死亡的噩耗時表現出驚恐萬狀的神色。

  「請記住,這就是我全部的判斷。我井沒有實際去證明,但是所發生的一切都能支持我的這些判斷。我用卡片修建的房子又穩又牢。在埃利斯屋裡找到的那些敲詐信件是怎麼回事呢?那不過是查爾斯爵士自己發現的!

  「那麼所謂巴塞羅繆爵士要求小曼德斯製造一起事故,又是怎麼回事呢?

  這個,假冒巴塞羅繆的名義寫那樣一封信,對於查爾斯爵士來說是何等容易。

  假如曼德斯自己不毀掉那封信的話,裝扮成埃利斯的查爾斯爵士在等候這個年輕紳士時,也很容易毀掉它。同樣,那張剪報也是由埃利斯輕而易舉地裝入奧利弗的提包裡的。

  「現在,讓我們來談談第三個犧牲者——德·拉什布裡傑太太。我們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聽到德·拉什布裡傑這個名字的?就是在埃利斯剛剛被稱為『完美無缺的管家』這句打趣的話之後。這種話也和巴塞羅繆·斯特蘭奇爵士平時的言辭極不相稱。無論如何,必須把視線從巴塞羅繆的言談舉止轉向他的管家。查爾斯爵士問過管家帶來了什麼樣的消息?這是關於那個女人的——她是醫生的病人。查爾斯爵士立即使出全身解數,竭力將我們的注意力從管家那兒移開,轉向那位不為人所知的女人身上。他到了療養院,詢問護士長。他圍繞拉什布裡傑太太大做文章,以引開別人的視線。

  「我們現在來觀察一下威爾斯小姐在這齣戲裡所扮演的角色。威爾斯小姐生性好奇。她是一個不會引起外界注意的人。她既不漂亮,不俏皮,也不靈巧,甚至沒有同情心。她是個極其普通的人。但是她的觀察力極其敏銳,智商極高。她用自己的筆向世界報復。在紙上創造人物她有很高的技巧。我不知道管家身上有什麼使威爾斯小姐印象深刻,感到異常。但是我認為她是餐桌上惟一注意到了他的人。謀殺之後的第二天,她那永不滿足的好奇心驅使她到處打聽,東張西望,正如那女僕說的那樣。她溜進戴克斯的房間,穿過桌面呢包的門,進入僕人們的臥室。我想,她是出於一種貓鼬式的本能,企圖發現其中的秘密。

  「她是惟一能夠引起查爾斯爵士不安的人。這就是為什麼他急於要成為調查她的人。直到進行訪談之後,他好不容易才放下心來,而且對她注意到胎記的事實感到心滿意足。不過好景不長。在那以後,我沒有意識到,威爾斯小姐已經將管家埃利斯與查爾斯·卡特賴特爵士聯繫在一起。我以為她只是模模糊糊地感到埃利斯與某個人有某種相似之處。但是她可真是個觀察家,當菜盤遞到她跟前的時候,她情不自禁地注視著端菜的那雙手,而不是臉。

  「她那時還沒有想到埃利斯就是查爾斯爵士。但是,當查爾斯爵士後來和她談話時,她猛然意識到查爾斯爵士就是埃利斯!於是,她要求他假裝遞給他一盤蔬菜。使她感興趣的不是胎記在右手腕還是左手腕。她只是想找個藉口去觀察他的手,觀察他擺放的姿勢正像管家埃利斯的那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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