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啤酒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一〇


  海爾說:「我照以往的習慣繼續調查。用不著費多大力氣就查出事情的真相:柯雷爾太太和葛理小姐前一天曾經發生過爭執,因為後者相當無禮地表示等她住到這裡的時候,要重新安排家具位置。柯雷爾太太說:『你是什麼意思?你住在這裡的時候?』葛理小姐答道:『別假裝不懂我的意思,凱若琳,你就像只把頭埋在沙子裡的鴕鳥一樣。你明明知道安雅和我彼此相愛,而且就快結婚了。』柯雷爾太太說:『我可不知道有這種事。』葛理小姐於是說:『好啊,你現在知道了吧。』這時候,柯雷爾先生剛好進門,柯雷爾太太就問他道:『安雅,你是不是真的要娶愛莎?』」波洛感興趣地問:「柯雷爾先生怎麼說?」

  「他突然轉身看著葛理小姐,大聲對她說:『你把事情抖出來是什麼意思?你就不能閉上你那張嘴嗎?』」

  「葛理小姐說:『我覺得凱若琳應該知道事實。』「柯雷爾太太對她丈夫說:『是不是真的?安雅。』」

  「他似乎不願意看她,掉轉頭喃喃說了些什麼。」她又說:『說啊,我一定要知道。』」

  「於是他說:『喔,是真的——可是我現在不想談這個。』」

  「說完,他立刻轉身走出房間,葛理小姐說:『你聽到了嗎?』又說柯雷爾太太再死賴下去也沒用等等,大家都要拿出理智的態度,她個人希望凱若琳和安雅以後仍然是好朋友。」

  「柯雷爾太太怎麼回答呢?」波洛好奇地問。「根據證人的說法,她笑著說:『除非我死了,愛莎。』然後走向門口,葛理小姐在後面喊道:『你是什麼意思?』柯雷爾太太回答說:『我會先殺死安雅,再把他交給你。』」海爾頓了頓,又說:「真夠狠的,不是嗎?」

  「對,」波洛若有所思地說,「當時還有誰在場?」

  「威廉小姐和菲力浦·布萊克。他們都覺得很尷尬。」

  「他們兩人的說法是不是一樣?」

  「大體上差不多。你我都知道,絕對不會有兩個證人所記得的是完全一樣。」

  波洛點點頭,想了想,又說:「對,如果能知道——」他沒把話說完。

  海爾又說:「我搜查過屋裡,在柯雷爾太太臥室一個底層抽屜的一堆襪子底下,發現一個標明茉莉香水的空瓶,上面只有柯雷爾太太的指紋。但是經過化驗之後,我發現瓶裡不但有茉莉香水,也有毒芹鹼氫溴化合物的濃溶液。我向柯雷爾太太提出警告,並且把瓶子給她看,她胸有成竹地答道,她心情很不好,聽了麥瑞迪形容他的草藥之後,她又溜回他的實驗室,把一個茉莉香水瓶裡的香水倒掉,然後裝入毒芹鹼溶液。我問他為什麼要那麼做,她說:『我希望盡可能不要多說話,可是我受了很大的刺激,我丈夫要離開我,投入另外一個女人的懷抱。如果真的那樣,我也不想活了,所以我才拿了那瓶毒藥。』」海爾停下來。波洛說:「畢竟……這也是很可能的事。」

  「也許吧,波洛,可是那跟別人聽到她所說的話不一樣,而且第二天早上還有進一步的發展。菲力浦·布萊克聽到一部分,葛理小姐聽到另外一部分。事情發生在書房,房裡只有柯雷爾夫婦。布萊克坐在大廳,聽到一點片斷,葛理小姐坐在書房外面,因為窗子開著,所以也聽到不少。」

  「他們聽到什麼?」

  「布萊克聽到柯雷爾太太說:『你和你那些女人啊!我真想殺了你。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

  「沒提到自殺?」

  「不錯,根本沒提到,也沒說『要是你這麼做,我就自殺』。葛理小姐的證詞大致相同,她說柯雷爾先生說:『請你理智一點,凱若琳,我喜歡你,也希望你永遠安好——你跟孩子兩個人。可是我要娶愛莎,我們不是說過,要讓彼此都擁有自由嗎?』」

  「柯雷爾太太答道:『很好,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他說:『你這話什麼意思?』她說:『意思是我愛你,不能失去你。我寧願殺掉你,也不願意讓你跟那個女孩在一起。』」波洛輕輕動了一下。「我覺得,」他喃喃道,「葛理小姐提起這個問題真不夠聰明。柯雷爾太太可以輕易地拒絕跟她丈夫離婚。」

  「這一點,我們也有一些證據。」海爾說,「柯雷爾太太似乎透露了一點消息給麥瑞迪·布萊克。他是他們家可靠的老朋友,對這個消息非常失望,想跟柯雷爾先生談談。這個,我想是前一天下午的事。布萊克技巧地規勸了他朋友,說柯雷爾夫婦的婚姻如果悲慘地破裂,他會覺得非常失望。他又強調,葛理小姐非常年輕,把一個年輕女孩拖上離婚法庭,是很嚴重的事。柯雷爾先生格格笑道:『愛莎根本不打算那樣,她不會出現在法庭上,我們會用平常的方法解決。』」波洛說:「那葛理小姐這樣把事情說穿就更顯得輕率了。」海爾督察說:「喔,你也瞭解女人,老是想握住對方的喉嚨。無論如何,那種處境一定很困難。我不懂柯雷爾先生為什麼會允許這種事發生。照麥瑞迪的看法,是因為他想完成那幅畫,為什麼不照些相片,然後照著相片畫呢?我知道有個畫水彩畫的畫家就是這麼做。」

  波洛搖搖頭,說:「不,我可以理解柯雷爾身為藝術家的心情。朋友,你必須瞭解,當時,那幅畫可能是柯雷爾最重視的一件事。不管他有多想娶那個女孩,一定要先完成那幅畫,所以他希望把畫畫完之後,才公開他們之間的事。但是那個女孩當然不瞭解這一點,因為女人一向是愛情至上主義。」

  「我難道不知道嗎?」海爾督察感傷地說。

  「男人,」波洛又說,「尤其是藝術家——就不一樣了。」

  「藝術!」督察輕蔑地說,「什麼都是拿藝術做幌子!我從來不瞭解藝術,也永遠不會瞭解!你真該看看柯雷爾畫的畫,全都很不平衡,他畫的那個女孩好像正在牙痛一樣,城垛也都歪歪的。反正看起來很不舒服就是了,看過之後,我好久都忘不掉,甚至連做夢都夢到!更氣人的是,連我的視力都受到了影響——常常看到畫裡有城垛啦,牆啦什麼的,對了,還有女人!」波洛微笑道:「你自己雖然不知道,但是卻在潛意識中向安雅·柯雷爾的藝術致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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