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啤酒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噢,算了,像你這麼經驗豐富的人,還會有什麼困難嗎?」

  波洛坐直身子道:「也許,我的謊能撒得既漂亮又讓她相信——你好像這麼認為。可是我覺得這對我來說是不道德的行為。」

  「對不起,波洛,我無意傷害你的感覺。可是我有我的理由。」

  「是嗎?什麼理由?」海爾緩緩地說:「一個就快結婚的快樂無辜女孩,忽然知道自己母親是殺人兇手,真是非常不幸。如果我是你,就會告訴她,她父親的確是自殺的,狄普利奇弄錯了。告訴她,『你』覺得安雅一定是自殺的。」

  「可是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他是自殺的,你呢?」

  海爾緩緩搖搖頭。「你知道嗎?我一定要查出事實,不是用一個謊言來敷衍塞責。」

  海爾抬頭看著波洛,他那方中帶圓的面龐,這時似乎更方了,更紅了。他說:「你一直說要找出事實,我希望你明白,我們覺得我們已經找出事實了。」

  波洛迅速說:「我很尊重你的看法,也瞭解你的為人——誠實而又能幹。請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從來也沒懷疑過柯雷爾太太不是兇手?」

  督察迅速答道:「是的,從來也沒懷疑過,波洛。我們發現的所有事實都證明這種看法沒錯。」

  「可以大概告訴我,有哪些對她不利的證據嗎?」

  「可以。接到你的來信之後,我又查了查檔案,」他拿出一本小筆記本,「並且把所有明顯的事實都記在這兒了。」

  「謝謝你,我迫不及待地想聽聽。」

  海爾清清喉嚨,用帶有權威的聲音說:「九月十八日下午兩點四十五分,安德烈·佛賽醫生打電話給康威巡官。佛賽醫生說,奧得柏利的安雅忽然死了,有位布萊克先生當時也在場,他認為應該請警方來調查一下。康威巡官在一位警官和一位醫生的陪同下,直接到了奧得柏利。佛賽醫生帶他到柯雷爾先生屍體所在的地方。屍體沒有任何人動過。」

  「柯雷爾先生本來在一個叫貝特利園的小花園裡作畫,那地方面對著海,還有一座放在城垛上的小型大炮,離房子大概有四分鐘路程。柯雷爾先生沒去吃午飯,因為他想觀察石頭上的光線,再晚,光線就不對了。他一個人留在花園裡作畫。這也是常有的事,柯雷爾先生不大重視吃飯時間,有時候家人會送三明治給他,可是通常他寧願獨自一個人不受打擾。最後看見他的人是愛莎·葛理小姐(她也住在柯雷爾家)和麥瑞迪·布萊克先生(附近鄰居)。他們兩人一起進屋子,和其他人吃午飯。吃完午飯,大家在陽臺上喝咖啡。柯雷爾太太喝完咖啡,想下去看看安雅畫得怎麼樣。家庭教師席西麗·威廉也跟她一起離開,去找她學生可能丟在海邊的一件套頭上衣。她學生安姬拉·華倫是柯雷爾太太的妹妹。她們兩人一起走過小徑,穿過樹叢,到了通往貝特利園的門口。那道門一邊通往貝特利園,另一邊通往海邊。」

  「威廉小姐往海邊繼續走,柯雷爾太太則走向貝特利園的方向。可是她們兩人剛分手不久,柯雷爾太太就尖叫起來,威廉小姐趕快掉頭回來。柯雷爾先生倒在椅子上,已經死了。在柯雷爾太太急切的請求下,威廉小姐離開貝特利園,匆匆走向屋子,想打電話找醫生來。但是她在路上碰到麥瑞迪·布萊克,就把這個任務交給他,又回到柯雷爾太太那兒,看她需不需要幫忙。十五分鐘之後,佛賽醫生趕到現場。他立刻看出柯雷爾先生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死亡時間應該是下午一點到兩點之間。看不出是怎麼死的,沒有任何外傷,從柯雷爾先生的態度來看,死得非常自然。但是佛賽醫生跟安雅很熟,對他的健康狀況很瞭解,他肯定安雅沒有任何疾病或者不適,所以認為情形很嚴重。這時候,菲力浦·布萊克對佛賽醫生說了一番話。」海爾巡官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翻到第二章。「後來,布萊克又把話對康威巡官重複了一次。事情是這樣的:那天早上,他接到他哥哥麥瑞迪的電話。麥瑞迪是個業餘藥劑師——或者說是草藥採集者。他當天早上走進實驗室的時候,發現有一瓶前天還是一整瓶的毒芹鹼汁,居然幾乎完全空了。他非常擔心畏懼,就打電話問他弟弟該怎麼辦。菲力浦要他哥哥立刻到奧得柏利來商量對策,同時到半路上去接他哥哥,兩人一起回到屋裡。可是他們一時想不出什麼辦法,就決定午飯過後再說。」

  「康威巡官經過進一步調查之後,又發現下面幾件事實:前一天下午,有五個人從奧得柏利步行到漢克斯莊園喝下午茶,這五個人是柯雷爾夫婦、安姬拉·華倫小姐、愛莎·葛理小姐和菲力浦·布萊克先生。當時,麥瑞迪曾經向客人詳細介紹他的嗜好,並且帶他們參觀他的實驗室。其中包括毒芹鹼。他向客人解釋這種毒藥的特性,對官方藥典不再包含這種藥覺得很遺憾。並且說,只要用一點這種中藥,就能治癒百日咳和氣喘。接著,他又提到這種草藥強烈的毒性,還念了一位希臘作者描寫它毒性的一段文字。」

  海爾督察停下來,把煙斗重新裝滿煙草,繼續念第三章。

  「警察局長佛瑞爾上校把這個案子交給我處理。驗屍報告證明死因已經確定是被人毒害。我知道毒芹鹼致死從外表上看不出什麼跡象,可是醫生自有他們的方法。結果查出死者曾經服下不少劑量。醫生認為毒藥是在死前二至三小時服用的。柯雷爾先生面前的桌上有一個空酒杯和一個空啤酒瓶,化驗之後發現,瓶子裡沒有毒,杯子裡才有。我查問過,貝特利莊園一間夏季小屋裡雖然替柯雷爾先生準備了一些啤酒和杯子,讓他作畫口渴時飲用。可是當天早上卻是柯雷爾太太從屋裡另外拿了一瓶剛冰鎮好的啤酒來。她拿酒到園裡的時候,柯雷爾先生正忙著作畫,葛理小姐則坐在城垛上擺姿勢給柯雷爾先生畫。柯雷爾太太打開酒瓶,倒了杯啤酒遞給站在畫架前的丈夫,他一口氣就喝完了——據我所知,他一向如此。然後做個鬼臉,把杯子放回桌上,說:『今天每樣東西吃起來都有股臭味!』葛理小姐笑著說:『跟肝一樣!』柯雷爾先生說:『無論如何,總算夠冷的了。』」

  「海爾停下來,波洛問他:「這是幾點鐘的事?」

  「十一點一刻左右。柯雷爾先生繼續作畫,照葛理小姐的說法,他後來又抱怨四肢僵硬,說自己一定有點風濕。可是他是那種不願意承認自己有病痛的男人,所以盡可能不提有什麼不舒服。他要其他人去吃飯,讓他獨自一個人作畫,這也是他一貫的作風。」

  波洛點點頭。

  海爾又說:「於是柯雷爾就一個人留在貝特利園。顯然,其他人一走,他就坐在椅子上休息,這時候,他的肌肉開始僵硬,旁邊又沒有人可以救他,死神就奪走了他的生命。」

  波洛又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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