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尼羅河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 |
七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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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利用手上的新資料,重新研究案情。希蒙·道爾會不會在口角之前離開過瞭望廳,而被其他人所忽略了呢?我想不可能。貝斯勒醫生和鮑爾斯小姐的技術性證詞可靠嗎?我突然悟起,中間是有一個空隙的。希蒙·道爾被獨個兒留在廳裡大約有五分鐘,而貝斯勒醫生的證詞是在這之後才生效的。在這段期間,雖然有證人,而且一切看來極合情理,但已不再是那麼肯定了。哪些事情是人們親眼目睹的? 「羅柏森小姐見到杜貝爾弗小組開槍,希蒙·道爾倒在椅上,用手帕按著腿,而手帕逐漸染紅了。芬索普先聽到及見到什麼?他聽到槍聲,發現道爾先生用血紅的手帕按著腿。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道爾先生堅持杜貝爾弗小姐應該被帶走,而且不應被獨自留下。然後,他建議芬索普先生跑去找醫生來。 「幹是羅柏森小姐和芬索普先生扶著杜貝爾弗小姐出去了。其後的五分鐘,他倆忙於在船的左舷跑動。鮑爾斯小姐、貝斯勒醫生和杜貝爾弗小姐的房間都在左舷。希蒙·道爾只需要兩分鐘。他從沙發底下拾起手槍,脫去鞋子,飛快地悄悄地跑過右舷甲板,走進太太的房間,模近床邊,向她頭部開了一槍,把那瓶滴有紅墨水的指甲油放在漱洗臺上[他應該扔掉它],跑回瞭望廳,拿起早已偷來的梵舒樂小姐的圍巾,卷著槍朝自己的腿上開了一槍。他跌坐在靠近窗口的椅上[這番是真的痛極了],托起窗,將手槍連同圍巾和手帕扔進河裡。」 「不可能!」雷斯說。 「不,老友,不是不可能的。記得提姆的證詞嗎?他聽到『撲』的一聲──然後是水濺聲。他還聽到別的聲音──有人跑動的腳步聲──的人跑過他的房間,但無人會跑過右舷甲板的。他聽到的正是希蒙·道爾的跑步聲。」 雷斯說:「我仍然認為不可能。沒人能夠想出這樣行動緊湊的計劃的——特別是象希蒙·道爾這樣一個頭腦簡單的人。」 「但他的身手倒很快速和敏捷。」 「不錯,但他斷不能夠計劃出整個行動。」 「老友,不是他一個人想出來的。這正是我們完全估計錯誤的地方。這好象是在一念之間所犯下的罪案,其實一點也不是。它是經過巧妙安排和深思熟慮的。希蒙·道爾不可能恰巧有瓶紅墨水在身邊。不,一定是經過設計的。他也不是恰巧袋裡有條單色手帕的;而賈克琳·杜貝爾弗也不是恰巧把槍踢到沙發底下,使人看不見的。」 「賈克琳?」 「當然羅。另一半的兇手。希蒙·道爾的不在場證明是什麼?賈克琳·杜貝爾弗開的一槍。賈克琳的不在場證明呢?在希蒙·道爾的堅持下,她整晚由護土陪伴。在他們兩人之中,可以找到行兇的一切必備條件——賈克琳·杜貝爾弗有冷靜、機智和有條理的頭腦;希蒙·道爾則有高度敏捷和計算準確的身手。 「從正確的角度來看,每一個問題都可以找到答案。希蒙·道爾跟賈克琳·杜貝爾弗是愛侶。弄清楚他倆仍然相愛,事情就很清楚了。希蒙幹掉富有的太太,繼承巨額遺產,在適當的時候再娶舊愛人。真是天衣無縫!賈克琳對道爾夫人的恐嚇,全是計劃的一部份。希蒙的假裝憤怒…… 不過──總是有漏洞的。他曾經向我講到具有佔有欲的女人──表示出極度的厭惡。我應該想到他是在說自己的太太──而不是賈克琳。然後是他在公共場合對太太的態度。 一個平凡、不善辭令的英國人──正如希蒙·道爾,是不慣於流露感情的。希蒙不是個好演員,他對太太的愛慕顯然太做作。還有,我跟杜貝爾弗小姐在亞思溫談話,她假裝說有人在偷聽。其實一個人也沒有!但這在事後就變成混淆視聽的要素了。 「最後一幕戲安排得巧妙極了。我被早早送入夢鄉,免得妨礙行事。羅柏森小姐被選中當證入──故意製造事件,賈克琳·杜貝爾弗的過度歇斯底里。她吵吵嚷嚷,以防槍聲被聽到。啊,真是聰明透頂的主意!賈克琳說她打中了希蒙,羅柏森小姐和芬索普先生也這樣說──而當希蒙的腿給檢查時,的確是被槍傷了!雖然希蒙得冒痛苦和生命的危險,但他的傷口必需使他完全不能行動。幹是他兩都有了確實的不在場證明。 「但計劃不幸出岔了。露易絲·蒲爾傑睡不著,走上甲板,恰巧見到希蒙跑進太太房間,又出去了。第二天,她恍然大悟,於是在貪婪的驅使下,勒索金錢,結果得到這樣的下場。」 「但道爾先生不可能殺死她呀!」珂妮亞反駁道。 「不,是另一個搭檔幹的。一有機會,希蒙就要求跟賈克琳見面。他甚至請我離開讓他們兩人獨處一起。他於是告訴她新的情況,她必需立即行動。他曉得貝斯勒醫生的手術刀放在哪兒;行兇之後,刀被抹淨,放回原處。賈克琳·杜貝爾弗很遲才氣喘吁吁來到餐廳。 「但事情還未解決。鄂特伯恩太太看見賈克琳走進露易絲·蒲爾傑的房間,於是急忙走來告訴希蒙,造成賈克琳第二度殺人。你記得希蒙怎樣喝斥那老婦人嗎?當時我們還以為他是神經緊張。但門是開著的,他是在把危險訊號傳達給夥伴。她聽到了,立刻採取閃電般的行動。她記得潘寧頓有一枝左輪手槍,於是把槍偷到手,悄悄走近門邊,就在危險關頭,扳動槍掣。她曾經誇口說槍法很准。看來所言不差。」 「我在事後指出,兇手可以由三個方向逃走。我是說,他可以沿著甲板走──那麼提姆就是兇手;跳到下層甲板──很不可能辦到;或是走進房間。賈克琳所住離貝斯勒醫生只有兩個房間她只需要拋下潘寧頓的槍,搗亂頭髮,跳到床上去。雖然冒險,但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沉默了一會之後,雷斯問道:「賈克琳朝希蒙發射的第一顆子彈哪裡去了?」 「我想它飛進了一張桌子。那兒有一個小洞,我想希蒙有充分時間挖出,拋進河裡。當然,他多預備了一顆子彈,所以看來好象只開過兩槍。」 珂妮亞歎息道:「他們什麼事都考慮到了。真──可怕!」 白羅不再發一言,但他的眼神好象在說,「你錯了。他們逃不過白羅的眼睛。」 接著他大聲道:「醫生,我們去跟病人談一談吧。」 29 那天晚上夜很深了,白羅來到一間房門口,舉手敲門。 裡面有人應道,「進來。」他走了進去。 賈克琳·杜貝爾弗坐在椅上。在靠牆的另一張椅上,坐著一位高大的女侍應。 賈克琳滿懷心事地打量他一下。她指指那女侍應。 「她可以出去嗎?」 白羅點點頭。女侍應離開房間。白羅坐近賈克琳。兩人默默無言,白羅一臉惋惜的神情。最後還是賈克琳先開口。 「嗯,」她說,「一切都完了!我們鬥不過你的機智,白羅先生。」 白羅歎息著。他攤開雙手。他沉默得異常。 「無論如何,」賈克琳沉思地說,「我總覺得你的證據不充足。當然,你推斷得很正確,但假如我們堅持——」 「小姐,整件事情是不可能有第二個結局的。」 「用邏輯推理當然可以成立,但我不相信能說服陪審團。不過,唉──沒辦法哪。你們很聰明,懂得向單純的希蒙下手。自然,以你的機智和口才,他不講行嗎?」她接著搖頭歎息道,「那可憐和沒用的傢伙。」 「不過,小姐,你倒是個有風度的失敗者。」 她突然笑起來——一種古怪、充滿叛逆的笑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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