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尼羅河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六四


  「你指羅柏森小姐?」

  「是的。」

  「我認為她很有個性。」

  「你對了。她是有脾氣的。她看來柔順,實則不然。她有膽識。她是──哦,去他的,我要這個女孩。去跟那位老女士商量也許不算是壞主意。如果我能使她完全反對我,也許我跟珂妮亞的事會有些結果。」

  他飛奔進入瞭望廳。梵舒樂小姐坐在她慣常所坐的角落裡。她看來比以往更傲慢自大。她正在做針線活。斐格森向她走去。赫邱里·白羅悄然走進來,挑了一個不太遠的位置坐下,裝作專心在看一本雜誌。

  「梵舒樂小姐,午安。」

  梵舒樂小姐抬頭望了一下,馬上又低下,冷漠地答了一句,「唔,午安。」

  「看這裡,梵舒樂小姐,我要跟你談一件挺要緊的事。

  很簡單。我想娶你的表妹。」

  梵舒樂小姐的線團落在地板上,滾過全廳。

  她以惡毒的語氣說道:「年輕人,你一定神志不清。」

  「我很清醒。我決定娶她。我問過她願不願意嫁給我!」

  梵舒樂小姐冷靜地、象研究某種奇特的甲蟲類般興味十足地宙視著他。

  「真的?我猜她一定打發你走開。」

  「她拒絕了。」

  「自然的。」

  「沒什麼好『自然』的。我要繼續追求她直到她答應。」

  「我可以向你保證,先生,我會採取行動讓你瞭解我年輕的表妹是不能遭受這類騷擾的。」梵舒樂咬著牙說道。

  「你反對我哪一點?」

  梵舒樂小姐只是揚揚眉,使勁地拉著毛線,想把它拉回來,她沒有開口。

  「說啊,」斐格森先生再問,「你反對我哪一點?」

  「我認為原因非常明顯——先生,哦,我不知道你的名字。」

  「斐格森。」

  「斐格森先生。」梵舒樂小姐叫出他名字肘,口氣顯得很輕蔑。「任何類似的念頭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你意思是,」斐格森說,「我不夠好,配不上她?」

  「我認為你自個明白。」

  「我哪方面還不夠好?」

  梵舒樂小姐又不答覆。

  「我有兩條腿、兩隻手和健康、理智的頭腦。有什麼不對勁呢?」

  「斐格森先生,譬如社會地位就是個問題。」

  「社會地位是空的!」

  門被推開,珂妮亞走了進來。一看到兇惡的瑪麗表姊正在跟假意追求她的斐格森在交談,她嚇得呆住了。

  準備戰鬥到底的斐格森先生轉過頭來,向她咧嘴而笑,大聲說道,「來吧,珂妮亞。我正用最守份禮的方式向你要求締結金玉盟。」

  「珂妮亞,」梵舒樂小姐說,口氣凶得令人畏懼,「你鼓勵過這個年輕人嗎?」

  「我……沒有……當然沒有……至少……不確實……我意思是……」

  「你是什麼意思?」

  「她沒有鼓勵我,」斐格森先生幫她解圍,「我自個向她求婚的。她沒有當面給我難堪,因為她心地太好了。珂妮亞,你表姊說,我不夠好配不上你。當然這是事實,但不是她指的那方面。我的本性當然配不上你,但在她的想法中她是認為我的社會地位比你低。」

  「我認為珂妮亞的意思也是如此,」梵舒樂小姐說。

  「是這樣的嗎?」斐格森先生審視著她。「這就是你不願嫁我的原因?」

  「不,不是的,」」珂妮亞臉色羞紅。「如果……如果我喜歡你,我不會在意你是誰。」

  「而你不喜歡我?!」

  「我……,我認為你只是在挑毛病。你談論事物的態度……你所講的事情……我──我從沒碰過像你這樣的人。

  我——」

  淚水快要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她急忙奔出瞭望廳。

  「大體上,」斐格森先生說,「這開頭還是不賴。」他靠回椅背,看著天花板,吹起口哨,並翹起二郎腿說道,「我遲早要叫你表姊的。」

  梵舒樂小組氣得發抖。「先生,請你立刻離開這個大廳,否則我要按鈴叫侍應生來。」

  「我已經付過船票,」斐格森先生說。「他們不可能從公共休息室把我支開。不過,我會遷就你。」他輕輕唱著,「喲呵呵,一瓶酒。」然後站起身,漫不經心地晃到門口,走了出去。

  梵舒樂小姐氣得講不出話,只是拼命跺腳。白羅悄然地從雜誌後面冒出頭來,弓身一躍,將線團撿回。

  「謝謝你,白羅先生。請你喚鮑爾斯小姐來——我讓這無禮的年輕人氣死了。」

  「相當怪癖,」白羅說,「恐怕這類家庭出來的人大都如此。當然被寵壞了。總是喜歡攻擊想像中的敵人。」然後他又不經意地加了一句,「你認識他吧,我猜?」

  「認識他?」

  「他稱自己斐格森而不冠上頭銜,因為他思想前進。」

  「他的頭銜?」梵舒樂小姐尖聲問道。

  「是的,他就是年輕的道黎胥爵士。當然是家財萬貫,但當他在牛津大學念書時就成為一名共產黨員。」

  臉色忽而喜忽而怒,梵舒樂小姐說,「白羅先生,你知道這件事多久了?」

  白羅聳聳肩。

  「報上有一張照片──我注意到那照片上的人跟這年輕人臉孔很像。隨後我又發現他所戴刻有姓名縮寫的戒指上有一種榮譽紋章。哦,這絕對錯不了,我向你保證。」

  他十分高興地讀到梵舒樂小姐臉上另一種表情已經戰勝了一種表情,終於,她頭略傾過來說道,「非常感謝你,白羅先生。」

  當她走出瞭望廳時,他望著她的背影,微笑了一下。然後他坐下來,神色又再度凝重起來。思緒在他腦中象火車一樣迅速奔馳,他不時點頭。

  「不錯──是啦,」他終於說道,「一切都講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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