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拇指一豎 | 上頁 下頁
二一


  「以前可能是花房,」他說:「看到沒有?還有花瓶呢。」

  花房有一道門通出去,設上鎖。他打開門,三個人一起走過去,兩便士覺得仿佛走進另外一個世界似的。外面的走道上鋪著地毯,再過去一點,一扇半開的門中傳來一隻鳥絕望的叫聲。派利先生推開門,他太太和兩便士也跟進去。

  窗戶上的百葉窗關著,不過有一扇百葉窗的一邊松落了,所以仍然有光線照進來。房裡雖然不亮,仍然看得出地板上有塊灰綠色的美麗褪色地毯。牆上有個書架,但是既沒有桌子,也沒有椅子,顯然家具都已經搬走了。百葉窗和地毯則是預備留給下一個房客的。

  派利太太走近壁爐,一隻鳥躺在爐架上哀叫著。她俯身抬起鳥,說:

  「麻煩你把窗戶打開,愛默士。」

  派利先生走過去,把百葉窗拉到一邊,撥開窗戶上的插銷,拉起下面的窗框,發出一陣陣嘎嘎聲,窗戶一打開,派利太太就探身出去,放了小烏鴉。小鳥跌落在草地上,笨重地跳了幾步。

  「殺了它還比較好,」愛默士說;「它受傷了。」

  「讓它走走看,」他太太說;「鳥兒很難說,恢復得很快。

  它只是嚇著了,才會看起來很不靈活。」

  果然,經過幾分鐘的奮鬥,那只小烏鴉最後又叫了一聲,拍拍翅膀飛走了。

  「希望它以後別再掉進那個煙囪了,」雅麗思·派利說:

  「鳥兒往往不知道什麼事對自己有好處。掉進一個房間,自己絕對沒辦法出去。」又說:「喔,真是亂糟糟的。」

  她、兩便士和派利先生都看著壁爐的爐架,煙囪裡掉下來一大堆煤灰、破磚頭,顯然是日久失修了。

  「要是有人住就好了。」派利太太看看周圍說。

  「是需要有人照顧一下,」兩便士同意她的看法,「要是不找個建築師來看看,屋子遲早會垮下來的。」

  「說不定上面房間的屋頂都會漏水了。一點都沒錯,快看上面的天花板,有漏水的痕跡。」

  「喔,這麼破壞一棟美麗的房子,真丟臉——這的確是個美麗的房間,對不對?」

  她和派利太太一起用讚賞的眼先看看四周。這棟建築在一七九0年左右的房子,擁有當時建築物的一切優點。

  「現在只剩下一片零落的殘骸了。」派利先生說。

  兩便士撥弄一下壁爐中的碎屑。

  「應該有人來打掃打掃。」派利太太說。

  「你幹嗎這麼替別人的房子傷腦筋?」她丈夫說:「別管它了,女人,明天早上還不是又亂糟糟的。」

  兩便士用腳尖把磚頭踢到一邊。

  「呃!」她發出一聲厭惡的聲音。

  壁爐裡躺著兩隻死鳥,看來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

  「是前幾個禮拜掉下來的鳥巢。奇怪,居然沒什麼臭味。」

  派利先生說。

  「這是什麼?」兩便士說。

  她腳尖踢到石頭中間還有一樣東西,然後俯身拾起來。

  「小些摸此鳥。」派利太太說。

  「不是鳥,」兩便士說:「是煙囪裡掉進了別的東西,」她會了看,又說:「是洋娃娃,小孩玩的娃娃。」

  他們低頭看看,洋娃娃已經破爛了,身上的衣服也七零八落。頭無力地垂在肩上,無論如何,總是個娃娃,不過一個玻璃眼珠已經掉了。兩便士仍舊把它拿在手上。

  「奇怪,」她說;「不知道小孩的洋娃娃怎麼會掉進煙囪?

  真奇怪!」

  08、薩頓村

  離開河邊那棟屋子之後,兩便士又沿著狹窄彎曲的道路駛向前,她相信這條路一定可以通往薩頓村。這條路很偏僻,附近看不到一戶人家——只有一條條泥濘的田間小道。路上往來的車輛也很少;兩便士只看到一輛曳引機,另外還有一輛大貨車驕傲地發出隆隆車聲,「告訴人它正載著重貨。兩便上原先遠遠看見的教堂尖頂,有一會兒似乎完全不見了,可是她經過一個急轉彎,繞過一片樹叢之後,卻突然發現幾乎就近在眼前。兩便士看看里程表,從河邊小屋到這兒大概是兩裡。

  這是一座迷人的舊教堂,墓園相當寬廣,門口孤零零地站著一棵杉木。

  兩便士把車停在教堂的墓園門口,走進去,打量了一下教堂和四周的景色,然後穿過教堂諾曼式的拱門,拉起沉重的把手。門沒鎖,她走了進去。

  教堂裡面卻一點都不吸引人。這座教堂無疑已經年代久遠了,但在維多利亞時代卻經過十分熱心的洗刷,松樹色的座席和紅、藍相間的玻璃窗,把原有的一些吸引力完全破壞了。一個穿蘇格蘭線外套和裙子的中年婦女正在講壇四周插花——祭壇已經佈置完畢了。她用精明、疑問的眼神望望兩便士。兩便士沿著走道隨意創覽牆上的紀念表。有個姓華倫德的家族似乎可以算做早期的代表一華倫德上校、華倫德少校、莎拉。伊莉莎白·華倫德、喬治。華倫德最親愛的妻子。另外一份比較新的表格上,記載著菲力浦·史塔克最親愛的妻子榮麗亞·史塔克的死亡,她也是屬￿薩頓村的小修道院——所以看來華倫德家族都已經去世了。不過對兩便士來說,這些都沒什麼特別的意義。兩便士走出教堂,她覺得這座教堂的外表比內部吸引人多了。

  這是個中等大小的教堂,兩便士猜薩領村早先一定有一個比現在更重要的生活中心。她徒步走向村子那邊。村裡有了小店、郵局。還有十來間小房屋。有一兩間蓋著草房頂,但是其他的多半很平凡,毫無引人之處。道路盡頭有六間會議屋。看來有點不大自然,有一個門上掛著「亞瑟·湯瑪斯——洗煙囪專家」的銅牌。

  兩便士不知道這裡有沒有房屋掮客可以處理河邊那棟房屋。她想:我真傻,居然沒問那棟房屋的名字。

  她緩緩走回教堂和她車子的方向,順便停下來又仔細地看看教堂墓地。她很喜歡這個墓園,園中很少新墳,多半是維多利亞時代或者更早期的——許多都被青苔和時間侵蝕了。古舊的墓碑很吸引人,有些是用厚木板做成,頂上刻著小天使像;周圍還有花圈。又是華倫德家族——瑪麗·華倫德,十七歲;愛麗斯·華倫德,三十三歲;約翰·華倫德上校,死于阿富汗。還有許多夭折的華倫德家嬰兒——深以為憾,並且刻有虔誠、期望的流利詩句,兩便士猜想可能已經沒有華倫德家的人再住在這兒了,起碼她找不到比一八四三年更晚的墓碑。兩便士走過大杉樹務時,碰到一個老牧師。他正俯身查看教堂後面牆邊的一排舊墓碑。

  兩便士走近時,他站起來,轉身對她愉快說:

  「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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