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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你想得真周到,貝瑞福太太。范修小姐在這裡恐怕沒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不過歐基芙護士替她做過很多事,對她也很好,人很能幹。我想她一定很高興留下來作紀念。」

  「還有壁爐上那幅畫,」兩便士說:「我也想要…可是不知道那幅畫原來的主人一也就是送回給她的人一是不是有意收回。我想應該先問問她吧了」裴卡德小姐打斷她的話,說:「喔,對不起,貝瑞福太太,恐怕沒辦法。是一位藍凱斯特太太送給范修小姐的;可是她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兩便上驚訝地說;「藍凱斯特太太?就是上次我來的時候看到那位把白頭發全部往後梳,在起居室喝牛奶的老太太?你說她走了?」

  「嗯,走得很突然。一個禮拜以前,她的親戚姜森太太把她帶走了,姜森太太在非洲住了四五年,最近突然回來了,她和她丈夫在英格蘭買了一棟房子,所以可以把藍凱斯特太太接回自己家照顧。我想,」裴卡德小姐說:「藍凱斯特太太並不是真的想離開我們。她在這裡過得很習慣,跟大家都處得很好;也很快樂。她走的時候很不安,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可是又有什麼用呢?她自己說的話算不了什麼;這裡的費用是姜森夫婦替她付的。我也表示既然她在這裡住了那麼久,過得又習慣,也許還是讓她留下比較好——」

  「藍凱斯特太太在這裡多久了?」兩便立問。

  「喔,我想差不多六年吧,嗯;應該差不多。當然,就因為這樣;她才覺得這就像她的家一樣。」

  「是的,」兩便士說;「我瞭解。「她皺皺眉,緊張地看了湯米一眼;然後堅定地抬起頭。又說:

  「真遺憾她已經走了。我上次跟她談話的時候,一直覺得在什麼地方看過她——看起來好面熟,後來才想到是在一個老朋友布蘭京太太太太家見過。我本來打算下次來看愛妲姑姑的時候,親自問問她我有沒有記錯。可是她既然回到自己家人身邊;那就沒辦法了。」

  「我瞭解,貝瑞福太太。這裡的住客要是能聯絡上老朋友或者曾經認識他們親戚的人,感覺就很不一樣。我不記得她提過一位布蘭京太太,不過這當然是免不了的。」

  「能不能再多告訴我一點關於她的事?譬如她的親戚?她是怎麼來的?」

  「實在沒什麼可說的。我說過,差不多六年前,姜森太太寫信來詢問這裡的情形,後來又親自來看過。她說聽朋友提過這裡;問我有什麼條件之類的——後來就走了。過了一兩個禮拜,我們收到倫敦一家律師事務所進一步查詢的信,後來他們又寫信表示希望我們接納藍凱斯特太太,並且說要是我們有空房,姜森太太一個禮拜左右就會帶她來。我們剛好有空房,姜森太太就把藍凱斯特太太帶來,藍凱斯特太太好像很喜歡這裡;也喜歡我們替她準備的房間。姜森太太說藍凱斯特太太想帶一點自己的東西來,我答應了,因為多數人都喜歡這樣,也覺得這樣比較快樂。於是一切都圓滿地安排好了。姜森太太說藍凱斯特太太是她夫家的遠親,他們要到非洲去——我想是奈及利亞,她丈夫應聘到那邊工作——可能好幾年才回來;沒地方給藍凱斯特太太住,所以想找個讓她真的能快快樂樂住著的地方。別人都說我們這裡不錯;他們也相信,所以就決定讓藍凱斯特太太在這裡安頓下來。」

  「喔,我懂了。」

  「這裡每個人都很喜歡藍凱斯特太太。不過她有點——你知道我的意思——愛胡思亂想,常常會弄錯事情,有時候也會忘記名字或者地址。」

  「她的信多不多?」兩便士說;「我是說國外的來信。」

  「喔,我想姜森太太——一也許是姜森先生——從非洲寫過一兩封信來;可一年以後就沒消息了,你知道,人都很善忘,尤其是到一個新的國家,過完全不同的生活的時候。不過我想他們一直也沒保持過太密切的聯絡,也許因為他們是遠親,他們只覺得有義務照顧她的生活。所有經濟方面的問題都由律師艾可思先生處理。他的公司很好,也很有名氣。我們以前也跟他的公司交涉過一兩件事;所以我們彼此都瞭解對方。藍凱斯特太太的親戚朋友大概都去世了,所以幾乎沒有人跟她聯絡,也沒有人來看她。後來過了差不多一年,有個很英俊的年輕人來看她,我想他本身並不認識她,不過他是姜森先生的朋友,也在海外工作過,大概是姜森先生托他來看看藍凱斯特太太過得好不好,快不快樂」「後來,」兩便士說;「大家就都忘了她了?」

  「恐怕是吧,」裴卡德小姐說。「很可悲,對不對?不過這種事也是經常發生。還好大多數房客都在這兒交了些朋友,多半是興趣相投,或者一起經歷過某些事的人,所以也都快快樂樂地安頓下來。我想大部分人都已經忘了很多往事了。」

  「我想;有些人有一點——」湯米遲疑著選擇字眼,」有一點——」他把平緩緩摸著前額;可是又放回身邊;說;「喔沒什麼——」

  「我很瞭解你的意思,」裴卡德小姐說;「你知道,我們不接受精神病患者,可是並不排斥可以稱為有精神病傾向的人——我是說比較衰弱,沒辦法照顧自己,或者喜歡胡思亂想的人,有時候他們會把自己想像成歷史上的大人物,不過那對別人沒什麼妨礙,譬如說,這裡有兩個人以為自己是瑪麗·安東尼,還有一位可愛的老太太堅持說她是居里夫人,鐳就是她發明的。她每次看報紙都興趣十足,尤其是關於原子彈或者科學新發現的消息;然後又會說這一切都是她和她丈夫帶頭引導的。人老了之後,要是能有一點無傷大雅的想像,會使自己過得快樂點。不過這種想像並不是始終不變,她不會每天是瑪麗·安東尼或者居里夫人,。通常兩個禮拜發生一次,後來大概是玩膩了或者忘記了,記不得自己是誰,所以他們有時候會一直說他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希望能想起來之類的。」

  「我懂了。」兩便士說。遲疑了一會兒,她又說。「藍凱斯特太太——她所說的壁爐是特別指起居室那個,還顯任何一個壁爐?」

  裴卡德小姐瞪大了眼睛,說:「壁爐?我不懂你的意思。」

  「她告訴我的時候我也不懂——也許壁爐曾經帶給她一件不快樂的回憶,也許是從書上看來的故事嚇著她了。」

  「可能是」兩便士說;「我還是不放心她送給愛妲姑姑那幅畫。」

  「你實在用不著擔心,貝瑞福太太。我想她一定早就忘了,而且她也並不特別重視那幅畫。范修小姐喜歡那幅畫,她很高興有人欣賞,所以就送給她。既然你也喜歡,我相信她一定也樂於送給你。我也覺得那是幅好畫;不過我對繪畫並不十分瞭解。」

  「要是你肯告訴我姜森太太的地址;我想先寫信問問藍凱斯特太太。」

  「我只知道他們要去的那家倫敦旅館的地址——我想是叫克利夫蘭旅館,在喬治街西一號。她要帶藍凱斯特太太在那兒住四五天,然後大概要到蘇格蘭去投靠親戚。克利夫蘭旅館只是暫時的住址。」

  「好,謝謝你-一對了,愛妲姑姑那件皮大衣——」

  「我去帶歐基芙小姐來。」

  她走了出去。

  「你那個布蘭京太太呀!」湯米說。

  兩便士面有喜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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