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謀殺啟事 | 上頁 下頁
三六


  第十二章 撲朔迷離

  1

  埃德蒙·斯威騰漢姆搖搖晃晃地在碾草坪機上坐下。

  「早安,菲利帕。」他說。

  「哈羅。」

  「你很忙嗎?」

  「一般。」

  「你在幹什麼?」

  「你自己不會看?」

  「不,我不是園丁。你好像是在用某種方式玩泥土。」

  「我在移植冬季的萵苣。」

  「移植?多奇怪的詞兒!就像戳一樣。你知道戳的意思嗎?我是那天才學到的。我原來一直以為這是職業決鬥裡用的術語。」

  「你想要什麼?」菲利帕冷冰冰地問道。

  「是的,我想見你。」

  菲利帕飛快地瞥了他一眼。

  「希望你不要這樣跑到這兒來。盧卡斯太大可不喜歡呢。」

  「難道她不允許你接受花兒?」

  「別荒唐。」

  「花兒。這可是個漂亮的詞,它貼切地描述了我的態度。

  敬而遠之——但堅定不移地執著追求。」

  「請走吧,埃德蒙。你沒有權利到這兒來。」

  「這你就錯了,」埃德蒙得意洋洋地說道,「我有權來這兒。盧卡斯太大今早打電話給我媽媽,說她有很多蔬菜葫蘆。」

  「有好幾大片。」

  「還問我們願不願意用一壺蜂蜜換蔬菜葫蘆。」

  「這種交換根本就不公平:這時節蔬菜葫蘆可賣不掉——誰都有一塊這樣的菜地。」

  「自然啦,所以盧卡斯太大才打電話呀。上一回,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建議我們用脫脂牛奶——請注意,是脫脂牛奶——交換萵苣。當時離萵苣上市還早,都買到1先令一棵。」

  菲利帕沒有說話。

  埃德蒙從兜裡抽出一壺蜂蜜。

  「喏,這,」他說,「就是我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據。是廣義講的,相當站不住腳。要是盧卡斯太大大發雷霆,就說我在這兒找蔬菜葫蘆,絕對不要說我跟你調情。」

  「我明白了。」

  「你讀過丁尼生嗎?」埃德蒙隨便問道。

  「不常讀。」

  「應該讀一讀。丁尼生的名聲不久就會東山再起。晚上要是你打開收音機,就會聽到《國王的歌集》,而不是沒完沒了的特羅洛普。我從來就認為特羅洛普的裝腔作勢是令人最難以忍受的。可以來一點兒特羅洛普,可也不能老是泡在他的作品裡呀。不過說到丁尼生,你讀過他的《莫黛》沒有?」

  「讀過一次,是在很久以前。」

  「這首詩有點道理呢。」他小聲地引用:「『不完美的完美,冷冰冰的勻稱,光輝燦爛的徒勞。』這就是你,菲利帕。」

  「可不是什麼恭維!」

  「不,不是有意的。我猜想莫黛鑽到了那可憐的傢伙的皮膚底下,正像你鑽到了我的皮膚底下。」

  「別可笑了,埃德蒙。」

  「啊,見鬼,菲利帕,你為什麼是這個樣兒?你那光輝燦爛的勻稱的容貌背後隱藏著什麼?你都想些什麼?你的感覺是什麼?是幸福、悲慘、驚悸,還是什麼?肯定有些什麼。」

  菲利帕平靜地說道:

  「我有什麼感覺是我自個兒的事。」

  「也是我的事。我想讓你說話。我想知道你那平靜的心裡都在想些什麼。我有權利知道,我真的有。我原不想愛上你,我原想靜靜地坐下來寫我的書。那麼精彩的一本書,全是關於這世界是如何悲慘的。洞察別人如何悲慘倒是非常容易。這全是一種習慣,真的。對,我忽然相信了這個,在讀了伯恩·瓊斯的傳記之後。」

  菲利帕停下手中移植的話兒,皺著眉頭,迷惑不解地凝視著他,「白思·瓊斯跟這個有什麼關係?」

  「方方面面都有關係。你要是看了前拉斐爾派作家的作品,你就會認識到什麼叫風尚。他們都那麼親切、滿口俚語、快活、有說有笑,一切都那麼美好、奇妙。這也是風尚。實際上他們根本就不怎麼幸福,或者說並不比我們幸福,而我們也並不比他們悲慘。告訴你,這就是風尚。戰爭結束以後,我們尋找性生活。現在都變得灰心失意。這些根本就無關緊要。我們幹嗎要談這個?我原本是來談咱們的事兒的,結果我被潑了一身的冷水,嚇得退在一邊。就因為你不願幫我。」

  「你要我幹什麼?」

  「說話!談談情況。那是由於你丈夫嗎?因為你愛他,所以他死後你就把嘴縫上了?是這樣嗎?好吧,就算你過去愛他,可他死了。別的女孩也死了丈夫——還不少呢——有些也愛她們的丈夫。她們在酒吧裡也跟別人訴說過,酒喝醉的時候還小哭一陣,然後等到感覺好一點,就跟別人上床。

  我想這是忘掉過去的一種辦法。你得忘掉過去,菲利帕。你還年輕——又極其可愛——我愛你愛得要死。給我談談你那該死的丈夫,跟我談談他。」

  「沒什麼可談的。我們相遇,然後結婚。」

  「當時你一定非常年輕。」

  「太年輕了。」

  「那麼你跟他在一起快樂嗎?接著說呀,菲利帕。」

  「沒什麼可接著說的。我們結了婚,我想我們跟大部分人一樣快樂。哈裡出生了,羅納德去了國外,他——他在意大利被殺害了。」

  「就因為有個哈裡?」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