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美索不達米亞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五二


  我想他這樣做很親切,因為難為情,他的臉通紅,好像英國人常有的表現,他們如果感情用事,就會那樣,我以為那是一個很親切的想法。

  「啊、柯爾曼先生,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我說。

  於是我就拿起那個瓶子,去灌些水,然後,我們便把花插進去。

  柯爾曼先生能有這番心意,因此,我實在對他更加讚賞。

  他沒有再問我因為什麼事那樣大叫,謝天謝地,他幸虧沒問,如果問了,我一解釋,便會覺得自己多麼愚蠢。

  當我整好袖口,並且把罩裙弄弄平的時候,便對自己說:你這個人哪,往後一定要按照自己的判斷力行事。你不適於這種通靈的事。

  我忙著整理自己的行李,把那一天其餘的時間都在忘碌中度過,不讓自己有片刻閑著。

  拉維尼神父很親切地表示對於我的離開非常難過。他說我的好興致與判斷力對每個人都有很大的幫助。判斷力!幸而他不知道我在雷德納太太房裡那個愚蠢的舉動。

  「你今天沒看到白羅先生。」他說。

  我對他說,白羅說他今天整天都會很忙,要發出一些電報。

  拉維尼神父的眉毛往上一翹。

  「電報?打到美國嗎?」

  「我想是吧,他說,『打電報到全世界各地!』但是,我想那只是外國人的誇張。」

  於是,我倒有些臉紅了,因為我忽然想起拉維尼自己也是外國人。不過,他似乎並不見怪,只是很愉快地哈哈大笑,然後問我有沒有關於那個斜視眼的人的什麼消息。

  我說我不知道,因為我沒聽到什麼。

  拉維尼神父又問我雷德納太太和我注意到那個人是在什麼時候,他怎麼會好像躡著腳想向窗裡窺探。

  「他特別注意雷德納太太,這似乎是很明白的。」他思索著說,「自從命案發生後我一直在想那個人是否可能是一個歐洲人,但是扮得好像伊拉克人一樣?」

  我覺得那是一個新的構想,所以,我便仔細的思索著。我認為那個人當然是本地人。但是,當然,我是根據他的衣服的剪裁式樣和黃皮膚才會那樣想的。

  拉維尼神父表示他打算到房子外面走走,並且到我和雷德納太太看到那個人站的地方去瞧瞧。

  「說不定,他也許掉下什麼東西。偵探小說裡的兇手總是會這樣的。」

  「我想在現實生活中兇手更小心。」我說。

  我去拿出一些我剛剛補完的襪子,放到起居室的桌子上,好讓男人們回來的時候自己揀自己的。然後,因為沒有很多的事要做,我就走到屋頂上。

  詹森小姐站在那裡,但是她沒聽見我走過來,我一直走到她跟前時她才注意到我。

  但是我早已看出有什麼非常麻煩的事發生了。

  她正站在屋頂中央,目不轉睛地望著前面;臉上露出非常痛苦的樣子,仿佛她看見了一件不可能相信的事。

  那個情形使我嚇了一跳,你要注意,我在前幾天晚上已經看見她煩惱的樣子,但是今天迥然不同。

  「親愛的,」我說,連忙走到她跟前,「究竟有什麼不妥當了?」

  她聽到我的話轉過頭來,站在那裡望著我——仿佛她並未看見我。

  「什麼事?」我繼續問。

  她露出一種很奇怪的樣子——仿佛想咽下什麼東西,因為喉嚨太幹,咽不下去。她聲音嘶啞地說:「我剛剛看到一件東西。」

  「你看見什麼?告訴我。究竟是什麼?你的樣子顯得很疲累。」

  她竭力想鎮定下來,但是,她仍然顯得很難受。

  她仍然用那種仿佛噎得說不出話的聲音說:「我已經看出來一個人怎樣可以由外面進來——而且,誰也不會猜想到。」

  我順著她看的方向望,但是,不能看到什麼。

  瑞特先生正在攝影室門口站著,拉維尼神父正穿過庭院。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

  我非常困惑地轉回頭來,發現到她正目不轉睛的望著我,眼睛裡露出一種最奇怪的神氣。

  「真的,」我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說明白些好嗎?」

  但是,她搖搖頭。

  「現在不能說,晚一點。我們早就該看出來的,啊,我們早就該看出來的!」

  「你只要告訴我——」

  但是,她搖搖頭。

  「我得先想出一個道理。」

  然後,她由我身邊走過去,踉蹌地下樓去了。

  我沒跟她下去,因為她顯然不希望我踉著她,我坐在矮牆上想要思索出一個究竟。但是,毫無結論。這裡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進院子——就是經過那個大拱門。就在拱門外面,我可以看見那個送水的孩子和他的馬,還有那個印度廚子,正在同他講話。沒人能從他們身邊走過,來到院子裡,而使他們看不見。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搖搖頭,再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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