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美索不達米亞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我始終以為他們在亞瑞米亞古丘挖掘場相處得很融洽,」克爾西少校說,「他們似乎像一家人一樣。我們要是想到人性是什麼樣子,就覺得這是實在令人驚奇的現象。我相信列瑟蘭護士同意我的話。」

  「這個——」我說,「我不知道你所說的話有什麼不對。我在醫院裡見到的爭吵情形是這樣的,他們爭吵往往只是為了一壺茶而已。」

  「是的,一個人在密集的社會裡很容易變得非常小氣,」潘尼曼少校說,「我仍然是覺得這件事的起因不僅如此。雷德納是一個如此溫和,毫不擺架子的人,並且實在是機智多謀。他始終能設法讓他團裡的人很快樂,彼此相處融洽。但是,前幾天我的確感覺到有一種緊張的氣氛。」

  克爾西太太哈哈大笑。』

  「那麼,你就看不出其中原因了?其實,這是顯而易見的!」

  「你的用意何在?」

  「當然是雷德納大太呀!」

  「啊,算了吧,瑪麗!」她的丈夫說,「她是個可愛的人!絲毫沒有那種愛吵架的女人樣子。」

  「我並沒說她愛吵架。她會使別人吵架!」

  「怎樣使別人吵架?她為什麼會這樣?」

  「為什麼?為什麼?因為她感覺無聊。她不是考古學家,只是山個考古學家的太太。她覺得無聊。她和外界一切新奇刺激的事統統隔絕。因此,她就為自己安排一些緊張、刺激的事。她故意使別人不和,而引以為樂。」

  「瑪麗,你一點兒也不曉得實情,你只是在想像。」

  「當然我是在想像!但是你會發覺我想得對。可愛的露伊思並非無緣無故地露出蒙娜·麗莎那副樣子:她也許並無惡意。但是,她想看看會發生什麼後果。」

  「她對雷德納是一往情深的。」

  「啊,也許是的。我並不是說有什麼下流的陰謀。但是,那個女人,她是個allumeuse(引火人)!」

  「女人彼此是非常親愛的。」克爾西少校說。

  「我知道,小貓,小貓,小貓:那就是你們男人會說的。但是,我們通常對自己認識得更正確。」

  「假定克爾西太太那些苛刻的揣測是實在的。我仍然以為那也不能說明為什麼有那種奇怪的緊張感覺——那種有點像雷雨欲來時的感覺。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暴風雨可能一階即發。」

  「不要嚇唬護士小姐了,」克爾西太太說,「三天之後她就要到那裡去,你的話會使她打消原議。」

  「啊,你們不會嚇倒我的。」我哈哈大笑地說。

  我對於方才的那些話仍然想得很多,雷德納博士所說的「安全得多」,這幾個字眼兒用得很奇怪,並且一再出現在我的腦海。是不是他太太秘密的恐懼——也許她不肯承認,或者沒有表示——在其餘那些人方面引起反應,或者是那種實在的緊張感(或者是那種感覺的未知原因)在她的神經上引起皮應?

  我把克爾西大太用的那個字allumeuse在字典裡查出來,可是也不能找出什麼意義。

  我暗想:那麼,我就等著瞧了。

  4

  三天以後,我離開了巴格達。

  我離開克爾西太太和她的小寶寶,覺得很難過。那個小寶寶是個很可愛的小孩兒,養得白白胖胖,每週都會適當地增加幾兩體重。克爾西少校送我到車站,等開車後才回去。我應該第二大早晨到達克科克。那裡會有人接我。

  我在火車上睡得不好,老是做夢,頗以為苦。

  雖然如此,第二天早晨,我醒來時往窗外一望,天朗氣清,於是,我就對於即將見到的人感到興趣與好奇。

  正當我站在月臺上猶豫不決、四下張望的時候,看見一個年輕人朝我這裡走過來。他有一個紅紅的圓面孔。在我有生以來,實在從未見到確實像烏德豪先生幽默小說裡的年輕人。

  「哈羅,哈羅,哈羅,」他說,「是列瑟蘭護士嗎?啊,我是說,你必定是的——我可以看得出,哈,哈!我的名字是柯爾曼。雷德納博士派我來的,你好嗎?一路辛苦吧?我可知道這火車上的情形!啊,現在一你吃過早餐嗎?這是你的行李嗎?你很樸素,對不對?雷德納太太有四個手提箱,一個大衣箱——一個帽盒,一個上等的枕頭,七七八八的,其他物件,那就不在話下。我說的話太多嗎?到老巴士上來坐吧!」

  有一輛車子等在那裡,後來我聽見有人把那種車子稱為旅行車。那車子有點像四輪遊覽馬車,有點像長形四輪車,也有點像汽車。柯爾曼先生扶我上車,一面對我說明,頂好坐在駕駛座位旁邊的位子上,震動得比較小些。

  震動!不知道這個價值可疑的新玩藝會不會崩潰成碎片。而且,這馬路一點不像是馬路——只是一種路,上面都是車轍和泥坑。真是輝煌燦爛的東方嗎?當我想到我們英國那些漂亮的公路幹線時,就覺得充滿鄉愁。

  柯爾曼由後面他的座位上向前探過身子來,在我耳邊大聲講了許多話。

  「路的狀況很好,」等到車子把我們大家幾乎顛到車頂以後,他對我這樣喊。

  雖然他是在認真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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