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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第十三章

  「就像是一所學校一樣。」希拉裡說。

  她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間,發現她選中的那些衣物已經送來了。於是,她把衣服掛在壁櫥裡,而把房間裡的其他東西根據自己的愛好做了安排。

  「我知道,」貝特頓說,「我開始時和你的感覺是一樣的。」

  他們之間的談話非常謹慎而又有點做作。可能有一個竊聽器,像陰影一樣籠罩在他們的心頭。他轉彎抹角地說:

  「我認為這裡不錯,你知道,大概是我想得太多了,不過,不管怎麼說……」

  他把話就說到這裡為止。希拉裡懂得他沒說出來的話是:「不過,不管怎麼說我們最好不要掉以輕心。」

  希拉裡認為,整個事情是一場不堪設想的惡夢。她在這個地方,和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共用一間寢室。但是,心神不定和危險感是那樣強烈,以至對他們兩人來說,這種親密並不使他們難堪。她想,就在瑞士登山一樣,與嚮導和其他登山者互相依偎著共用一間茅篷,是很自然的事嘛。一兩分鐘後貝特頓說:

  「你知道,需要作一番努力才能習慣下來,我們可以放自然一些。普普通通一對夫妻,大致好像我們還在自己家裡一樣。」

  她意識到這樣做是明智的。這種不現實感依然存在,並且據她估計,還將存在一段時間。貝特頓離開英國的理由,他的想法以及他怎麼醒悟了,此刻都是不能觸及的問題。可以說,有兩個人在演戲,而他們頭上卻籠罩著難以言狀的生死威脅。她馬上說:

  「我被帶去辦了不少手續,體檢、心裡測驗,諸如此類。」

  「是呀,一直是這樣幹的。我想這是慣例。」

  「你來時也得辦這些手續嗎?」

  「大致差不多。」

  「後來我去拜見……副院長,你們是這樣稱呼他來著。」

  「不錯。他主管這個地方,很能幹,也是一個很理想的行政領導。」

  「可他還不是這兒的最高首長吧?」

  「哦,不是的。我們還有院長。」

  「一個人是否——我是否——要拜見院長呢?」

  「我估計早晚要見的。但他不經常來。他有時給我們作報告——他是一個非常令人興奮的人物。」

  貝特頓的眉頭又有點皺了起來,因而希拉裡覺察到最好是放下這個話題。貝特頓看了看表,說:

  「八點鐘開晚飯。就是說從八點到八點半。你要是準備好了,我們就下樓去,好嗎?」

  他說得就好像他們是住在旅館裡一樣。

  希拉裡早就換好了一身她所選中的衣服。柔和的灰藍色襯托著她那紅頭髮,非常悅目。現在,她在脖子上戴了一副裝飾用的頗為吸引人的珠寶項鍊,就說她已準備好了。他們漫步下樓並順著過道一直走過寬敞的餐廳。詹森小姐迎上前來。

  「湯姆,我已為你們安排了一張較大的桌子,」他對貝特頓說,「您夫人的兩位同路來的人和你們坐在一起——當然,還有默奇森夫婦。」

  他們走到那張指定的桌前。餐廳裡大多是小桌子,可以坐四個人,八個人或十個人。彼得斯和埃裡克森已經坐在那裡了,看到希拉裡和湯姆走近,就站起身。希拉裡把她的「丈夫」介紹給他們兩位。他們坐了下來,一會兒,又來了一對。貝特頓介紹他們是默奇森博士和默奇森夫人。

  「賽蒙跟我在同一個試驗室裡工作。」他解釋道。

  賽蒙·默奇森是個大約二十六歲的年輕人,身材修長,臉色蒼白。他的夫人是黑頭發,矮胖矮胖的。她說話時一口外國口音,希拉裡從中斷定,她是意大利人。她的教名是比安卡。她跟希拉裡很有禮貌地寒暄了幾句,但希拉裡覺得她似乎比較講究分寸。

  「明天,」她說,「我要帶您到各處瞧瞧。您並不是一位科學家,對吧?」

  「很抱歉,」希拉裡說:「我沒有受過任何科學訓練。」她還說:「我結婚以前當秘書。」

  「比安卡學過法律,」她的丈夫說,「她研究過經濟和商業法。有時她在這裡講課,可是,想幹更多的事而不閑著,那是比較困難的。」

  比安卡聳聳肩頭。

  「我會有辦法的,」她說:「畢竟,賽蒙,我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跟你在一起,我認為這裡有不少的東西可以組織得更好些。我正在研究這裡的生活條件。很可能,貝特頓夫人並不搞什麼科學工作,會幫幫我的忙的。」

  希拉裡急忙地對這個計劃表示了同意。而彼得斯說了這樣一句令人沮喪的話,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了起來:

  「我覺得我好像一個剛進寄宿學校的小孩子想家了一樣。我要安下心來搞點工作了。」

  「這個地方有極好的工作條件。」

  賽蒙·默奇森滿腔熱情地介紹著,「沒有任何干擾,而儀器設備,應有盡有。」

  「您是研究什麼的?」彼得斯問。

  這會兒,這三個人談的盡是他們自己的一些行話,希拉裡一點也聽不懂。於是,她轉向埃裡克森,他靠著座椅,看起來心不在焉。

  「您呢?」她問,「您也感到像一個想家的小孩子嗎?」

  他打量著她,好像離她很遠似的。

  「我並不需要什麼家,」他說,「所有這些:什麼家庭呀,愛情的結合呀,雙親呀,孩子呀,所有這些都是大包袱。對於一個要工作的人,應該完全自由才好。」

  「那麼,您覺得您在這裡會很自由嗎?」

  「這還是很難說。但願是這樣。」

  比安卡對希拉裡說:「晚飯以後,有很多事情任憑您做。有一個紙牌間可以打橋牌;還有一個電影院,每週還有三次話劇演出,有時還有舞會。」

  埃裡克森蹩額皺眉,不以為然。

  「所有這些都不必要,」他說,「大消耗精力了。」

  「對我們女人並不是這樣,」比安卡說,「對我們女人來說,很有必要。」

  他用一種幾乎是冷淡和無人性的厭惡目光瞪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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