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命案目睹記 | 上頁 下頁 | |
五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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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再到樓下來。「請到克瑞肯索普小姐的房裡來,好嗎?」 她陪著客人上樓,替她打開門,讓她進去,然後把門關上。斯妥達·威斯特男爵夫人伸出手來走到床前。 「克瑞肯索普小姐嗎?我這樣闖進來,實在要向你道歉。我想,我在他們學校舉行球賽時見過你。」 「是的,」愛瑪說,「我很清楚地記得你,請坐下。」 床旁邊為了方便,擺著一把椅子,斯妥達·威斯特夫人就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來,她說起話來聲音鎮定而低沉。 「你一定覺得我這樣來非常奇怪。但是,我有一個理由,一個很重要的理由。你知道嗎?孩子們一直在對我談許多事。你可以瞭解他們對這裡發生的那個命案感到很興奮。我坦白告訴你,當時我很不喜歡。但是,我的先生大笑。他說那分明是一個與這別莊和裡面的人沒關係的命案。他說,根據他兒時的記憶,以及傑姆斯寫回家裡的信看來,他和亞歷山大正玩得很高興,現在就把他們接回來,那是極殘酷的事。所以我就讓步,同意讓他們住到我們原來預定的房間,再由傑姆斯帶亞歷山大一同回來。」 愛瑪說:「你以為我們應該早一點把你的兒子送回去吧?」 「不,不,那完全不是我的意思。啊,對我來說,這件事,實在是很困難的。但是,我應該說的話一定得說出來。你知道嗎?那兩個孩子得到很多消息。他們對我說,這個女人——就是被人害死的那個女人——他們說,警察方面想她可能是你的大哥,那個在戰爭期間死去的大哥,在法國認識的一個法國女人,是這樣說的嗎?」 「這是一種可能。」愛瑪說,她的話稍稍停頓一下。「我們不得不考慮的一種可能性,也許是這樣的。」 「有理由可以相信那屍首就是這個女子的——這個瑪婷的——屍首嗎?」 「我已經對你說過,這是一種可能。」 「但是,為什麼——他們為什麼會想到她就是這個瑪婷呢?她的身上有信嗎?——有證明文件嗎?」 「沒有——沒有那樣的東西。但是,你知道嗎,我接到這個瑪婷寄來的一封信。」 「你收到瑪婷的一封信嗎?」 「是的。收到一封信,告訴我她在英國,想來看我。我邀她到這裡來,但是接到一封電報說她要回法國。也許她真的回法國了,我們不知道。但是,從那個時候以後,又發現一個寫給她的信封。那似乎顯示她已經到這裡來,但是,我實在不明白——」她的話中斷了。 斯妥達·威斯特夫人很快地插進來說: 「你真的不明白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吧?那是千真萬確的。我要是你,我就不明白。但是,當我聽到這個——更正確地說——這種斷章取義的說法時,我不得不來弄清楚是不是真是這樣,因為,假若是的——」 「怎樣?」愛瑪問。 「那麼,我就必須告訴你一件我以前不打算告訴你的事——你知道嗎?我就是瑪婷。」 愛瑪目不轉睛望著她的客人,仿佛她不能瞭解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你?」她說,「你是瑪婷?」 另外那個女子拚命點頭。「是的,我相信你會覺得很驚奇。但是,這是真的,我和你哥哥愛德蒙在戰爭初期認識。他實際上是軍方分派到我們家寄宿的。那麼,其餘的事你都知道了。我們彼此相愛,準備結婚,但是,後來有敦克爾克大徹退的變化。愛德蒙據說失跡了,後來,有一個報告說他在作戰時陣亡了。關於那個時候的事,我不想對你說什麼。那是許久以前的事,早已過去了。但是我要告訴你,我很愛你的哥哥。 「後來,就是一段戰爭期間殘酷的現實生活。德國軍隊佔領法國。我成為地下工作人員。我和一些人奉派協助一些英國人穿過法國回到英國。我就是這樣認識了我現在的丈夫。他是一個空軍軍官,用降落傘降落到法國擔任特殊任務。我們在戰事結束的時候結婚。有一兩次我考慮是否給你寫信,或者來看你,後來決定不那樣做。我想如果勾起陳舊的往事是沒什麼益處的。我有了新的生活,不希望追憶舊的生活。」她停頓一下,然後說,「但是,我發現我的兒子傑姆斯最要好的同學是愛德蒙的外甥,那時候我感到一種很奇怪的快慰。我感覺,亞歷山大很象愛德蒙。我敢說你自己也許有這個感覺。我覺得傑姆斯和亞歷山大竟然成為這麼好的朋友,這真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她的身子向前一探,將手放在愛瑪肩上。「但是,我一聽說關於那命案的事,以及那死去的女子大家猜測是愛德蒙認得的瑪婷,我就想我必須來告訴你實在的情形。你明白吧,親愛的愛瑪,是不是?你我兩個人必須有一個去把這件事報告警察。無論那死去的女人是誰,反正不是瑪婷。」 「我簡直想不到,」愛瑪說,「你,你竟然是愛德蒙信裡談到的那個瑪婷。」她歎口氣,搖搖頭,然後困惑地皺著眉頭。 「但是我不瞭解。那麼,給我寫信的是你嗎?」 斯妥達伯爵夫人用力地搖頭說:「不是,不是,我當然沒有寫信給你。」 「那麼——」愛瑪突然住口。 「那麼,必定有人假冒瑪婷,也許想從你們這裡得到一筆錢。那一定是這麼一回事。但是,會是誰呢?」 愛瑪慢慢地說:「我想當時有人知道你們的情形。」 另外那個女子聳聳肩說:「也許有人。但是,當時沒有人同我很親密,沒有人同我很接近。自從我到英國來以後,我從未談起這回事。而且,為什麼等這麼多年以後再寫信呢?這很奇怪,非常奇怪。」 愛瑪說:「我不瞭解這件事。我們不得不去找克瑞達克督察,看他怎麼說。」她突然變得很溫柔地瞧著她的客人。「親愛的,我很高興,終於認識你了。」 「我也一樣,愛德蒙常常談到你。他很喜歡你。我現在過著一種新的生活,很快樂。但是,往事我仍然不能完全忘記。」 愛瑪往後一靠,深深歎口氣。「這樣我就安心了,」她說,「我們如果擔心那個死人或許是瑪婷,這案子就似乎與我們家有關係。但是現在,啊,我總算卸下千鈞重擔。我不知道那可憐的女人是誰,但是她不可能和我們有任何關係。」 那個很有工作效率的秘書把哈樂德·克瑞肯索普經常喝的下午茶端進來。 「多謝,阿麗絲小姐。我今天要早點回家。」 「克瑞肯索普先生,你今天實在不應該來上班的。」阿麗絲小姐說,「你的氣色還是不好呢。」 「我沒問題。」哈樂德·克瑞肯索普說。但是,他確實感覺到沒有氣力。毫無疑問的,他近來很倒楣。但是現在已經過去了。 真奇怪,他悶悶不樂地想,阿佛列竟然死了,而那老頭子卻度過難關。然而,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七十三,或者七十四了?已經病了許多年。你如果以為一個人該死了,那就會是這老頭子。但是,不然,死的偏偏是阿佛列。就哈樂德所知道的情形來說,阿佛列是一個健康而結實的人。他並沒有什麼毛病。 他向椅背上一靠,歎了一口氣。那女秘書說得對。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仍不適於工作。但是他想粗略地瞭解一下目前的業務情況。業務情況很不穩定。情形就是如此!很不穩定。他環顧辦公室的一切——這設備豪華的辦公室,白色的發亮的木頭制的家具,現代化的椅子,這一切看起來顯得生意夠興隆了,而且,這也是一個很好的現象。阿佛列對這一方面始終是錯誤的。你如果看起來是生意興隆的樣子,一般人就以為你的生意興隆。關於他的生意是否穩定,外面尚未有謠言散播出去。但是,他的生意遲早會垮臺。這局面不能再拖延許久。現在,假若死的不是阿佛列,而是老頭子——其實,他實在、實在早該死的。他自己的情況可以說全賴砒霜中毒這件事才能興旺!是的,假若他的父親死了,那麼,就沒有什麼事可擔心了。 仍然,最重要的是別露出似乎很擔憂的樣子。要保持一個生意興隆的外表。不要象可憐的阿佛列。他老是露出寒酸的、毫無辦法的樣子。他的樣子看起來其實就是他的本來面目。他就是那種次等的投機商人,從來不會大膽地賺大錢。忽而和一幫靠不住的人混在一起,忽而做一些有問題的買賣,從來不讓自己處於負責任的經營業務的地位,只是在生意的邊緣上打轉。他那樣結果如何呢?只是曇花一現地過一段短短的富裕生活,然後,又變成衣衫襤褸的局面。阿佛列的眼界是不夠寬的。一般地說,你不會覺得阿佛列的死是一個損失。他一向不怎麼特別喜歡阿佛列。現在沒有阿佛列阻礙他了,那麼,由他祖父那個老吝嗇鬼那裡得到的錢就顯然增加了。現在不是分為五份,而是四份了。這樣就好得多。哈樂德的臉上露出一點笑容了。他站起來,拿起他的帽子和外套,離開辦公室。還是輕鬆一兩天吧。他還覺得體力不夠強呢。他的車子在樓下等著,不久,那車子就在車水馬龍的倫敦街道上迂回穿過,直奔他的寓所。 他的男僕達爾文為他開門。 「先生,伯爵小姐剛剛到。」他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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