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命案目睹記 | 上頁 下頁
二七


  豬欄有幾個磚頭掉了下來。塞綴克轉過去看看裡面蕁麻草猖獗的情形。

  「親愛的老梅吉,」他說,「我還記得她。那是一頭母豬,她是一個性情慈愛,並且非常多產的母親。我記得最後一次,她生了十七個小豬。我們常常在下午到這兒來,用一個樹枝替她搔背,她喜歡那樣。」

  「這個地方怎麼會讓它變成這個樣子?不可能只是由於戰爭吧?」

  「你想把這地方清理一下吧,我猜想?你這個女人真有趣。現在我完全瞭解,你會是發現死屍的人了,甚至於一個古希臘羅馬的石棺你都放不過。」他停頓一下,然後繼續說,「對了,不僅僅是由於戰爭。是由於我的父親,順便問問你,你以為他怎麼樣?」

  「我沒有多少時間考慮。」

  「不要躲避問題了。我以為他吝嗇極了,而且也有點狂妄。當然,他討厭我們大家,也許愛瑪是例外,那是由於我祖父的遺囑。」

  露西露出不明了的樣子。

  「我的祖父是我們家了不起的人。他先做脆餅、鬆脆餅乾等所有下午茶用的精美點心,然後,由於很有眼光,便很早就改做乾酪點心和乾酪夾心麵包。因此,我們可以大規模地供應雞尾酒會的點心雜貨,從而賺大錢。那麼,後來有一天我父親表示他的志願要比製造脆餅高。於是他就到意大利、巴爾幹群島和希臘旅行,涉獵藝術。我的祖父非常氣憤。他斷定我的父親不是一個適於做生意的人,而且對藝術品的鑒定能力也相當差(二者都言中了),因此,他就把全部財產委託保管,等將來傳給他的孫子輩。我的父親一生都可以有固定利息收入,但是不能動用本金。他搬到這裡,便開始積蓄。我想,直到現在,他已經積蓄一筆,象祖父留下的一樣多的款子。同時,我們大家——哈樂德、我自己、阿佛列、和愛瑪沒得到祖父的一文錢。我是一個赤貧的畫家。哈樂德進入商界,如今是城裡一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是我們家在賺錢方面最機靈的人,不過,我聽到一些謠傳,說他近來在經濟方面已經陷入窘境。阿佛列呢?啊,阿佛列在我們家,大家私下裡都稱他為『浮華的阿佛列』。」

  「為什麼?」

  「你想知道的多麼多呀!答案是阿佛列是我們家的敗家子,他還沒有鋃鐺入獄,但是也差不多了。在戰爭期間他在軍需部服務,但是由於某種有疑問的情況,他突然離職。事後,他做了一些水果罐頭方面可疑的買賣,同時在販賣雞蛋方面也惹過麻煩。並不是大規模的——只是附帶做一些有問題的買賣。」

  「把這一切事情都告訴陌生的人不是有些不聰明嗎?」

  「為什麼?你是警察局派的密探嗎?」

  「也許會呀。」

  「我想不會,你在警察注意我們以前就在這裡做工了。我想——」

  他的話突然中斷,因為這時候他的妹妹愛瑪由菜園那個門過來了。

  「哈羅,愛瑪!你這樣子仿佛有什麼事感到很煩惱吧?」

  「是的,我要同你談談,塞綴克。」

  「我得回到裡面了。」露西機敏地說。

  「別走,」塞綴克說,「由於這個命案,你已經可以說成為我們家一分子了。」

  「我有很多事要做,」露西說,「我只是出來摘點芹菜的。」

  她趕快退到菜園,塞綴克望著她的背影。

  「長得很好看的女孩子,」他說,「她究竟是誰?」

  「啊,她是很有名的,」愛瑪說,「她幹這一行已經養成一種專門的技能。但是,現在別談露西·愛斯伯羅了,塞綴克。我很擔心,警察顯然認為那個死者是一個外國人,也許是法國人。塞綴克,你不會想到她可能是——瑪婷吧?」

  塞綴克目不轉睛地瞧著她,過了一兩分鐘,仿佛不明白。

  「瑪婷?但是,究竟是誰?——啊,你是說瑪婷嗎?」

  「對啦,你以為——」

  「究竟怎麼會是瑪婷呢?」

  「但是,現在想起來,她拍那份電報很奇怪。那不差不多是在同一個時間,你以為她或許會到這裡來,而且——」

  「胡說,瑪婷怎麼會到這裡,而且找到那個長倉庫呢?幹嗎?我以為那似乎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以為我也許應該告訴培根督察,或者另外那個嗎?」

  「告訴他什麼?」

  「這個——關於瑪婷的事。關於她的信。」

  「你現在不要把事情搞得太複雜了。妹妹,不要提到許多與這件事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反正我不相信瑪婷來信中所說的事。」

  「我相信。」

  「每到早餐之前,你特別會相信那些不可能的事。小姐呀,我勸你安安穩穩地坐在那裡,三緘其口。要辨認那個寶貝屍首是警察的事。我敢打賭,哈樂德也會這樣說。」

  「啊,我知道哈樂德會這麼說的,還有阿佛列也一樣。但是,塞綴克,我很擔心。我的確很擔心,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什麼都不要做,」塞綴克果斷地說,「你要三緘其口,不自找麻煩,這是我的金科玉律。」

  愛瑪歎了一口氣,她慢慢地走回房裡,心裡很不安。她走到車道的時候,坤坡醫師由裡面出來,打開他那輛舊奧斯丁車門。他看到她便停下來,然後離開車子,往她這裡走過來。

  「啊,愛瑪,」他說,「你父親的身體狀況好極了,命案對他的味口了,這樣會使他對人生感到興趣,我會把這種療法推薦給更多的病人。」

  愛瑪機械地笑了笑,坤坡醫師老是馬上就注意到對方的反應。

  「有什麼特別的事,感到不妥嗎?」

  愛瑪拾頭瞧瞧他。她現在已經有許多事依賴醫師的親切和同情來安慰了,他已經變成一個朋友。她依賴他的不僅只是醫療方面的照應。他那故意作出的唐突態度瞞不了她;她知道那種態度背後的情意。

  「我很擔心,是的。」她承認。

  「想告訴我嗎?假若你不想告訴我,就別講。」

  「我想告訴你,有一部分你已經知道了,主要的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想你的判斷通常都是很靠得住的,有什麼困難嗎?」

  「你記得——或許,你也許不記得了——你記得我有一次告訴你關於我哥哥的事嗎?——就是戰爭期間陣亡的那一個?」

  「你是指他娶過——或者打算娶一個法國小姐嗎?是那一類的事嗎?」

  「是的。幾乎是我一接到那封信之後,他就去世了。關於那個女孩子,我沒有聽到任何消息,事實上,我們所知道的只有她的教名。我們老是盼望她會寫信,或者露面,但是都沒有。我們得不到一點消息——可是,到了一個月左右以前,就在聖誕節之前——」

  「我記得,你得到一封信,是不是?」

  「對啦。信上說她在英國,想要來看我們。一份都安排好了,可是後來,到最後一刻,她拍了一份電報來說有一件意想不到的事,不得不回法國去。」

  「那麼?」

  「警察以為這個死去的女人——是法國人。」

  「真的嗎?我倒覺得她的樣子更象英國型的人。但是,我們不能實在判斷出究竟是什麼地方的人,那麼,你在擔心什麼?是不是那死去的女子可能會是你哥哥的愛人?」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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