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命案目睹記 | 上頁 下頁
二四


  「那麼,目前,我們不必再麻煩你了。」

  「謝謝你。」

  她對他們笑了笑,站起來,走出房去。這一次他不可能是在想像。但是,他覺得她走得很快,仿佛由於某種令人寬慰的事促使她快點走開。

  「你以為她知道什麼嗎?」培根問。

  克瑞達克督察沮喪地說:

  「在某一個階段,我們總容易想每個人知道的都比他願意說出的多。」

  「他們通常也會這樣的,」培根由記憶的深處自己的經驗中回想一下說,「不過,」他又補充說,「往往那和正在調查的事無關,那只是一些家中什麼人的小過失,或者是由於自己的愚昧而惹的煩惱,不想公開。」

  「是的,我知道。那麼,至少——」

  但是,不論克瑞達克督察想說些什麼,他並沒有說出來,因為,這時候門突然打開,克瑞肯索普老先生怒氣衝衝地拖著腳步走了進來。

  「一團糟!」他說,「倫敦警察廳刑事部的人一來,事情就弄得一團糟。他們連先同房主人講話的禮貌都沒有,誰是這裡的主人?我倒要問問?回答我,誰是這房子的主人?」

  「當然是你呀,克瑞肯索普先生。」克瑞達克鎮靜地說,「但是,我們聽說你已經把你所知道的全告訴培根督察了,並且聽說你的健康情形不太好,我們不可問你太多的話,坤坡醫師說——」

  「大概,大概,我不是一個健壯的人,至於坤坡醫師呢。他是一個標準的老太婆型的人——很好的醫師,瞭解我的病情——但是,他總是把我當做孩子,老是要用羊毛巾把我裹起來,一心一意地注意我的飲食。聖誕節的時候,我的病有一點點變化,他就來嚕嗦了。問我吃什麼?什麼時間?誰燒的飯?誰端來給我吃的?大驚小怪!大驚小怪!大驚小怪!但是,我也許身體欠佳,我仍然能夠盡我的力量協助你們。在我自己的家裡發生命案!或者,無論如何是在我的倉庫裡!那是一個很有趣的房子,是伊麗莎白女皇時代建的。本地的建築師說不是,但是那傢伙亂講,建造的時間不會在一五五〇年以後。但是,那不是我們現在談的主題。你想知道些什麼?你現在的推斷是什麼?」

  「現在談推斷為時稍嫌過早,克瑞肯索普先生,我們仍在調查那個女人是誰。」

  「你們不是說,是一個外國人嗎?」

  「我們是這樣想。」

  「敵人方面的間諜嗎?」

  「我想,不太可能。」

  「你想!你想!他們到處都是!這些間諜!到處滲透!內政部怎麼會讓他們混進來的,我真不明白!他們在刺探我們工業方面的秘密。我敢打賭,她就是幹些這樣的事。」

  「在布瑞漢頓嗎?」

  「在各地的工廠裡,我自己家的後面外面就有一個。」

  克瑞達克疑問地瞧瞧培根。培根就說:

  「製造金屬匣子的工廠。」

  「你怎麼會知道他們製造的真是那種東西?這些人對你說的話不可完全相信。你們以為她會同我的一個寶貝兒子有關係嗎?如果是這樣,那就是阿佛列,不會是哈樂德。他太小心,塞綴克不屑於住在英國。那麼,好了,她是阿佛列的相好。一個殘暴的傢伙以為她要來同他相會,便尾隨著她到了這。結果把她幹掉了。你覺得怎樣?」

  克瑞達克以外交的辭令說,這的確是一種可能的推測。但是,他說,阿佛列·克瑞肯索普先生不能認出她。

  「哼!他害怕,沒有別的!阿佛列始終是個膽小如鼠的人。但是,你要記住,他是喜歡撒謊的,老是如此!他說起謊來,面孔板板的。我的兒子沒一個有出息,都是一群貪得無厭的東西!都在等我死。他們真正的職業就是這個。」他咯咯的笑。「但是,他們得等著。我可不要死,我可不要讓他們稱心滿意。好啦,假若你們要我協助的就是這個,我說完了……我很累,必須去休息。」

  他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出去。

  「阿佛列的相好?」培根懷疑的說,「我認為這是那老頭子編出來的。」他停頓下來,猶豫一下,「我個人倒認為阿佛列這個人沒有什麼——也許在某些地方不老實,卻不是我們目前值得懷疑的人物。你聽我說,我倒是懷疑那個空軍的傢伙。」

  「布萊恩·伊斯特利嗎?」

  「是的。他那一類的人,我也碰到過一兩個。他們就是你也許會稱為到處飄泊的人——在太年輕的時候就冒險犯難,在生死邊緣上掙扎,過著充滿刺激的生活。現在,他發現生活單調乏味,而且極不令人滿意。在某一方面說,我們對待他們很不公平。雖然,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幫助他們。但是,看看他們現在的情形。可以說一切都已過去,毫無前途可言。而且他們就是那種不在乎冒險的人,普通的人會本能地採取穩健的態度,這樣與其說是出於道德感,不如說是出於謹慎。但是這些傢伙不害怕——在他們的語彙裡實在沒有『穩健』這種字眼兒。伊斯特利假若和一個女人有瓜葛,想要害死她——」他停下來,無可奈何的一攤手。「但是,他怎麼會要害死她呢?同時,你如果真的害死一個女人,那麼,為什麼要把她的屍首藏在你岳父的石棺裡呢?不,你如果問我作何想法,我就覺得這些人當中沒一個與這命案有關係。可以說,如果他們與這命案有關,他們也不會不嫌麻煩,將屍首藏在自己後門口的。」

  克瑞達克也認為,那樣做毫無意義。

  「你在這裡還有別的事嗎?」

  克瑞達克說沒有。

  培根建議回到布瑞漢頓吃一杯茶,但是克瑞達克督察說他要去訪問一個舊相識。

  瑪波小姐筆挺地坐在那裡,露出讚賞的神氣,笑容滿面地瞧瞧德摩克·克瑞達克督察。她的背後擺著一些瓷狗,和瑪格特送她的禮物。

  「我真高興,」她說,「他們會派你來偵查這案子,我希望會派你來的。」

  「我一接到你的信,」克瑞達克說,「我就直接拿給副廳長看。碰巧,他剛剛收到布瑞漢頓警方的來信,請我們調查這個案子。他們似乎以為這不是只與當地居民有關的命案,我不得不把關於你的情形報告給副廳長,他很感興趣。他說,他聽到有人談起你,我想是從我舅舅那裡。」

  「親愛的亨利爵士。」瑪波小姐充滿感情地低聲說。

  「他要我把那個小圍場命案的經過告訴他,你想聽聽他後來說些什麼嗎?」

  「假若不會失信的話,請你告訴我吧。」

  「他說:『啊,這似乎是非常荒誕的事,都是一些老太婆空想出來的事。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實證明她們說得對了。你既然認識一位這樣的老太太,那麼,我就派你去辦這個案子。』所以,我就來了。現在,我親愛的瑪波小姐,我們從哪裡著手呢?這不是一種官方的訪問,這一點你大概可以瞭解,我沒帶一個隨從。我想,你我兩個人還是先隨便談談吧。」

  瑪波小姐對他笑笑。

  「我相信,」她說,「只是由於公事上的來往認識你的人,沒一個會想到你會這麼富於人情味,而且比往常更漂亮,不要怕難為情。現在,告訴我,到現在為止,你都聽到一些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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