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命案目睹記 | 上頁 下頁
一七


  「其實,」她用一種猶豫的聲音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我確實感覺那個地方需要徹底整理,並且清掃一下。而且,那裡有——」她猶豫一下,「——一種非常奇特、讓人很不舒服的氣味——」

  她已經正確地預料到,一提起那種令人不舒服的氣味,每個人都會避之猶恐不及呢。

  溫邦先生低聲地說:「是的,是的,當然……大約有三個星期了,我想警察局那個醫官這樣說。你們是明白的,我們都儘量不要多談這回事。」他微笑地望望愛瑪,表示鼓勵她振作起來,現在她臉變得面無人色。「記住,」他說,「那個可憐的年輕女人與我們毫無關係。」

  「啊,但是,我們也不敢這麼肯定,是不是?」塞綴克說。

  露西·愛斯伯羅有些感興趣地瞧瞧他。她對於這三個弟兄之間相當驚人的差別已經感到奇怪。塞綴克是個大塊頭。他有一副飽經風霜的、粗獷的面孔,蓬亂的褐發,和愉快的態度。他由飛機上下來回到家的時候,臉沒有刮。現在雖然因為要參加偵訊,刮過臉,可是仍舊穿他剛到時穿的那套衣服,而且,那似乎是他唯一的衣服:一條灰法蘭絨的舊褲子,和有補丁的、並且有點磨光的、露出織紋的寬鬆夾克。他露出自舞臺上扮得逼真的、一個放蕩不羈的人,而且引以為榮。

  與之相反,他的弟弟哈樂德,百分之百是一個都市紳士和大公司經理的形象。他有高高的、勻稱的、挺拔的姿態,褐色的頭髮,兩鬢已經有些禿了。他留著小小的黑鬍子,穿一套暗色的、剪裁考究的衣服,戴一條珍珠灰色的領帶。他的樣子正合他的身份,一個精明的、成功的商人。

  他現在很不自然地說:

  「塞綴克,那實在是一句多餘的話。」

  「我不知道是為什麼,她畢竟是在我們的倉庫裡,她到那裡幹嗎呀?」

  溫幫先生咳了一聲,說:

  「也許,也許是——哦,是來幽會。我聽說這裡的人都知道鑰匙是掛在外面一個飾釘上的。」

  他的腔調裡含有很痛恨他們如此大意的意味。因為這種意味很明顯,所以愛瑪很抱歉地說:

  「那是大戰期間開始的,都是為了空襲時民防隊員的方便。那裡有一個小酒精爐,他們可以自己煮熱可可茶喝。後來,因為那裡實在沒什麼別人會拿走的東西,我們就繼續把鑰匙掛在那裡。這樣對於婦女協會的人方便些,假若我們把它放在房子裡,使用時就不方便——他們有什麼舉動時需要把那地方整理一下的時候,家裡沒人把鑰匙送給他們。我們只雇用每天來打雜的女人,沒雇住在家裡的女僕……」

  塞綴克匆匆地、很困惑地瞧瞧她。

  「你好象很煩惱,妹妹,有什麼不妥當嗎?」

  哈樂德很氣惱地說:

  「真的,塞綴克,你還要問嗎?」

  「是的,我的確要問。就算一個陌生的年輕女人在洛塞津別莊的倉庫裡給人害死了(聽起來象維多利亞女王時代的通俗劇),就算暫時給愛瑪一個震驚——但是愛瑪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子——我不明白她怎麼現在還會這麼煩惱。該死,我們對樣樣事情都會習慣的。」

  「有些人對於兇殺案不象你那樣見慣了,他們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對兇殺案感到習慣。」哈樂德尖刻地說,「我敢說,在馬覺卡,兇殺案一辨士兩個。」

  「艾維紮,不是馬覺卡。」

  「是一樣的。」

  「一點都不一樣——那是兩個迥然不同的島。」

  哈樂德繼續說下去:

  「我的意思是:你生活在感情容易激動的拉丁人中間,自然會覺得兇殺案是日常見慣的、很普通的事。但是在英國,我們都把兇殺案看得很嚴重。」他愈來愈生氣地加了一句,「真的,塞綴克,穿這種衣服參加公開的偵訊——」

  「我的衣服有什麼不對?穿著很舒服呀!」

  「這種衣服不適合在那種場合穿。」

  「這個——不管怎麼說,我只有這些衣服。我為了及時同大家一起出席偵訊,匆匆趕回來,沒有把衣服裝箱帶來。我是一個畫畫兒的,畫畫兒的喜歡穿得舒舒服服的。」

  「那麼,你仍然想畫呀?」

  「哈樂德,你要當心,當你說我想畫的時候——」

  溫邦先生很有威嚴地打掃一下嗓門兒。

  「這樣的討論是毫無益處的。」他譴責地說,「我親愛的愛瑪,我希望你告訴我,在我回到倫敦以前,還有什麼可以為你服務的事嗎?」

  他的譴責,產生了效果。愛瑪·克瑞肯索普連忙說:

  「謝謝你的好意,來這裡參加偵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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