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命案目睹記 | 上頁 下頁
一一


  茶點吃完以後,露西站起來。「我得回去了。」她說,「我已經告訴過你。實際上洛塞津別莊裡居住的人沒一個是你所找的那個男人。只有一個老頭子,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又老又聾的園丁。」「我並沒有說他真的住在那裡,」瑪波小姐說,「我的意思只是他是一個很熟悉洛塞津別莊的人,但是,等你找到屍首以後我們再研究這個。」「你似乎確信我會找到屍首,」露西說,「我並不覺得那麼樂觀。」「我相信你會成功,我親愛的露西。你是一個這麼能幹的人。」「在某一些方面,是的。但是,我對找屍首可毫無經驗。」「我相信,這需要一點常識。」瑪波小姐鼓勵她。

  露西望望她,然後大笑。瑪波小姐也報之以微笑。

  次日午後,露西有條不紊地著手尋找。

  她在別墅外面的小屋周圍探查,戳戳舊獵欄上纏繞的有刺植物。她正在暖室下面窺探鍋爐室裡面的情形,後來,她聽到一聲乾咳,便轉過身子一看,原來是那個園丁,老希爾曼,正在不以為然地望著她。「你要當心,別跌倒,小姐,」他警告她,「那些臺階不安全。你方才爬上的那個草棚,和那裡的地板也不安全。」

  露西很小心地不讓自己顯出不安的樣子。「我想你也許以為我愛管閒事,」她愉快地說,「我方才只是想這個地方是否可以利用一下——像是養香菇,拿到市場上去賣,諸如此類的事。這裡似乎一切都沒人管。」「都是那男主人。不肯花一文錢。我應該有兩個工人和一個小孩在這裡幫忙。這樣才能把這地方搞得像樣些。但是,他絕對不肯。我想盡法子想勸他買一台除草機。他要我用手去除前面的草。」「但是,如果這個地方修理一下,可以養些嫌錢的東西呢?」「這樣的地方是不會嫌錢的——太破舊了。不管怎麼說,他不喜歡那樣。他只注意節省。他明知道他死以後會怎麼樣。年輕的那一輩會賣掉這地方,愈快愈好。他們都在等他死。等他死了,這地方會賣不少錢呢。這是我聽他們講的。」「我想,他是一個很有錢的人吧?」露西說。「『克瑞肯索普雜貨商場』,那就是他們開的。那是老主人創辦的——克瑞肯索普先生的父親。他在各方面都很精明。發了財,造了這所宅子。他們說,他為人冷酷無情。如果欺負他,他一輩子忘不了。雖然如此,他很大方,一點也不小氣。聽說他對於兩個兒子很失望。他給他們受教育,把他們教養成有身分的人——讓他們上牛津大學,等等。但是,他們自以為太高貴了,不屑經商。年輕的那一個娶了一個女演員,後來因為酒後開車,撞死了。他的哥哥——就是這裡這一個——他的父親不喜歡。他到外國很多次,買了很多異教徒的雕像,都運回家來。他年輕的時候用錢不節省。他這種節省習氣是中年以後才養成的。是的,他同他的父親一向相處不融洽。我聽他們這樣說。」

  露西很客氣,也很感興趣地聽他說,暗暗記下其中的要點。那個老頭兒靠在牆上,準備繼續長篇大論地說下去。他對於聊天兒,比做事要喜歡得多。「在戰前就去世了,那個老主人。他的脾氣很壞。要對他沒禮貌是不行的。他忍受不了。」「他死以後,這位克瑞肯索普就來到這裡住下來了嗎?」「他,和他的家眷,是的。那時候,他的孩子都差不多長大了。」「但是,的確——啊,我明白了。你是指一九一四年的戰爭吧?」「不,不是的。一九二八年死的,那才是我的意思。」

  露西想就算是一九二八年可以稱為「戰前」吧,不過,她自己可不會這樣形容。

  她說:「好啦,我想你要繼續工作了,別讓我耽擱你的事。」「啊,」老希爾曼毫不熱心地說,「一天當中這個時候做不了什麼事,光線太差。」

  露西回到別墅去,一路上查看,希望在石南樹叢或杜鵑花叢中可能發現一個線索。

  她發現愛瑪·克瑞肯索普站在大廳裡,正在看一封信,下午的郵件剛到。「我的侄子明天到這裡來——帶一個同學來。亞歷山大的房間在門廊的上面,隔壁的一間給傑姆斯·斯妥達·威斯特住就行了,他們用房間正對面的那個浴室。」「是的,克瑞肯索普小姐,我會負責把房間準備好。」「他們會在上午到,在午餐以前。」她猶豫一下,「我想他們剛到時必定很餓。」「我想一定是的。」露西說,「你想,烤牛肉好嗎?也許再做點糖蜜果餡餅。」「亞歷山大很喜歡糖蜜果餡餅。」

  第二天上午那兩個年輕人到了,他們兩個人的頭髮都梳得整整齊齊的,都有純潔得令人難以相信的面孔,和彬彬有禮的態度。亞歷山大·伊斯特利,金髮碧眼;斯妥達·威斯特,褐發,戴眼鏡。

  他們在午餐的時候很認真地談運動界的事,偶爾涉及最新的太空小說。他們的態度是上年紀的教授討論舊石器時代工具那種樣子,比起他們來,露西覺得自己很年輕。

  牛腰肉一轉眼就不見了;糖蜜果餡餅也吃得連一點碎屑都沒有了。

  克瑞肯索普先生嘟嚷著說:「你們兩個要吃得我傾家蕩產了。」

  亞歷山大的藍眼睛睜得大大的,表示責難地瞧著他。「外公,你要是買不起肉,我們可以吃麵包乾酪。」「買不起?我買得起,我不喜歡浪費。」「我們沒有浪費呀,先生,」斯妥達·威斯特說,同時低下頭望望面前的盤子,那是一個明顯的例證。「你們這兩個孩子吃得比我多一倍。」「我們正在發育階段,」亞歷山大這樣解釋,「我們需要大量吸收蛋白質。」

  那老頭子哼了一聲。

  那兩個年輕人離開餐桌的時候,露西聽見亞歷山大很抱歉地對他的朋友說:「你千萬不要注意我的外祖父說什麼,他大概是遵照醫生的指示限制飲食,所以變得有些挑剔,他也非常吝嗇,我想一定是一種變態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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