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羅傑疑案 | 上頁 下頁 | |
五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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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講得清呢?至少他是個胸懷大志的人。我承認我也很難看出他是個敲詐犯,但有還有一個可能性你沒有考慮到。」 「什麼可能性?」 「火,我的朋友,你走了以後,有可能是艾克羅伊德本人把那封信毀了——藍信封以及裡面的信。」 「我想這不太可能,」我說得非常緩慢,「但——當然,也有可能。他或許改變了想法。」 我們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我家的門口,這時我突然心血來潮,邀請波洛到家裡吃頓便飯。 我還以為卡羅琳對我的做法會感到滿意,然而要使女人感到滿意是不容易的。這天中午我們吃排骨——其它的菜還有牛肚和洋蔥。三個人面前擺著兩塊排骨確實有點尷尬。 但卡羅琳從不會讓這種尷尬局面持續很長時間。她編造了一個令人乍舌的謊言,她向波洛解釋說,雖然詹姆斯經常嘲笑她,她還是堅持食素。她手舞足蹈地談論著果仁雜燴的美味(我可以肯定她從未嘗過這道菜),她津津有味地吃著塗有奶酪的烤麵包,嘴裡還口聲聲地說:「吃肉食是有害的。」 飯後,當我們坐在壁爐前抽煙時,卡羅琳直截了當地向波洛發動進攻了。 「還沒找到拉爾夫·佩頓嗎?」她問道。 「我到什麼地方去找她呢,小姐?」 「我還以為你在克蘭切斯特找到他了。」從卡羅琳說話的語調中可以聽出,她話中有話。 波洛被弄得莫名其妙。 「在克蘭切斯特?為什麼能在克蘭切斯特找到他呢?」 我給了他一點提示,但說話的語氣稍帶譏諷。 「我們那個龐大的私人偵探隊伍中,有一個昨天在克蘭切斯特的馬路上碰巧看見你坐在車上。」我解釋道。 波洛這才恍然大悟,他放聲大笑起來。 「啊,原來如此!我只是到那裡去看牙科醫生,C』est tout(法語:就這麼回事)。我的牙疼,我去那裡跑了一趟,牙就好多了。我想馬上回來,但牙科醫生說不行。他要我把牙撥掉,我不同意,但他還是堅持要我拔,他這個人固執得很!那顆牙齒再也不會疼了。」 卡羅琳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下子就癱了下來。 接著我們討論了拉爾夫·佩頓的事。 「他這個人性格很脆弱,」我堅持說,「但絕不是一個邪惡的人。」 「啊!」波洛說,「那麼他脆弱到什麼程度呢?」 「確切地說,跟在座的詹姆斯一樣——脆弱到極點,這種人沒人照顧就不行。」 「親愛的卡羅琳,」我生氣地說,「說話時請不要進行人身攻擊。」 「你確實脆弱,詹姆斯,」卡羅琳毫不退讓地說,「我比你大八歲——哦!我並不在乎波洛先生知道我的年齡。」 「我從未猜對過你的年齡,小姐。」波洛說完便殷勤地向她鞠了一躬。 「比你大八歲,所以我總把照顧你看成是我的天職。如果從小沒有很好的教養,天知道你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我本可以跟一位美麗的女探險家結婚的。」我低聲說,眼睛看著天花板,嘴裡吐著煙圈。 「女探險家!」卡羅琳鼻子裡哼了一聲,「如果要談女探險家的話——」她說到一半便頓住了。 「往下說嘛。」我帶著好奇的口吻說。 「不說了。但往往方圓一百英里以內的人我都能想得起。」 她突然轉向波洛。 「詹姆斯堅持說,你認為是家裡的人作的案。我可以肯定地說,你弄錯了。」 「我並不願意弄錯,因為這是我的netier(法語:職業)。「「根據我從詹姆斯和其他一些人那裡探聽到的情況,我對這件事已經看得相當清楚了。」卡羅琳並沒有注意波洛在說些什麼,她只是一個勁地往下說,「就我所知,家裡的所有人中,只有兩個人有機會行刺,拉爾夫·佩頓和弗洛拉·艾克羅伊德。」 「親愛的卡羅琳——」 「喂,詹姆斯,請不要打斷我的話。我完全知道我在說些什麼。帕克在門外遇見了她,是嗎?他並沒有聽見她的伯父跟她說晚安,她可能在出來以前就把她殺了。」 「卡羅琳!」 「我並沒有說是她幹的,詹姆斯,我只是說她有可能。然而事實是,弗洛拉跟現在的所有的姑娘一個樣,對她們的上司毫無敬意,總以為自己對世上一切都很通曉,我敢說她連雞都不敢殺。但事實擺在這裡,雷蒙德先生和布倫特少校有人證明他們不在作案現常艾克羅伊德太太也有證人,甚至連拉塞爾這女人好像也有證人——這對她來說是很幸運的。那麼還剩下誰呢?只有拉爾夫和弗洛拉了!不管你怎麼說,我不相信拉爾夫·佩頓是殺人兇手。這孩子我們是看著他長大的,我對他很瞭解。」 波洛一言不發,看著自己嘴裡吐出的煙圈冉冉上升。最後他終於開口了,說話的語氣很溫和,但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給人留下一種奇怪的印象。這跟他往常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我們拿一個人作比方——一個普普通通的、不會想到去行刺的人。他有某種邪惡的東西——深深地埋藏在心裡,至今尚未表露出來,或許一輩子也不會表現出來——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會體面地走完人生歷程,受到眾人的崇敬。但我們假定發生了某些事,他陷入困境——或遇到其它一些事。他意外地發現了某個秘密——這一秘密跟某個人的生死存亡休戚相關。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把它講出來——盡到一個誠實公民的義務。接著他的邪念就開始顯露出來,這是發財的好機會——一大筆錢。他需要錢——他渴望得到這筆錢——唾手可得的錢。他不用費勁,只需要保持沉默就行了。這僅僅是個開端,隨後想得到錢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他必須得到更多的錢——越來越多的錢!他被腳下已開發的金礦所陶醉,變得越來越貪婪,被貪婪征服了。對一個男人,你怎麼敲詐他都行——但對一個女人,你就不能逼得太厲害,因為女人的內心有一種說真話的強烈願望。有多少丈夫一輩子矇騙自己的妻子,最後帶著秘密安然去世!有多少矇騙自己丈夫的妻子在跟丈夫吵架時卻說出真話,從而毀了自己的一生!她們被逼得太厲害,在危急時刻,(Bien entendu(法語:當然)。她們事後會感到後悔),她們不顧安克而最後陷入絕境,為圖一時的極大滿足而把事實吐露出來。我舉的這個例子跟本案相似——被逼得太厲害。我們可以用一句成語來形容:狗急跳牆。事情還沒有結束,我們所說的那個人正面臨著真相敗露的危險。他已經不是過去的他了——比方說跟一年前不一樣了。他的道德呂性已喪失殆荊他在絕望中掙扎,正在打一場註定要失敗的仗。他隨時準備採取一切手段,因為真相的敗露就意味著一生的毀滅。就這樣——全刺了出去!」 他停了一會兒。這番話好像對房間施了魔法,大家一時鴉雀無聲。這些話所產生的印象我無法描述。這無情的分析,這冷酷的事實使我們倆都毛骨悚然。 「過後,」他溫和地說,「劍拔出來了,他又恢復了本來面目——正常、和藹。但如果有必要的話,他還會再次行兇殺人。」 卡羅琳突然醒悟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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