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羅傑疑案 | 上頁 下頁 | |
三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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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職業醫生,我已經養成一個特點,能夠辨別出別人是否在撒謊。只需從福奧利特太太的談吐,我一眼即可看出,她對回答我的問題確實非常介意——而且介意到了極點。她感到渾身不舒服,很不自在。很明顯,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從她的言行中我可斷定她是一個不善於騙人的女人,因此當她不得不撒謊時就會感到很局促不安。這種表情連三歲孩子都能看穿。 顯然她並不想告訴我更多的情況,不管厄休拉·伯恩有多麼神秘,我不打算再從福利奧特太太那裡打聽什麼。 這次拜訪沒有達到目的,我對打攪她再次表示道歉,然後拿起帽子告辭了。 我去看了幾個病人,六點鐘左右到家。卡羅琳坐在桌旁,上面放著茶具和吃剩的茶點。從她臉上的我看得出,她正竭力克制住內心的愉悅,她的那副表情我已看熟了。每當她想打聽消息或傳遞消息時,總是這副表情。今天不知她想打聽消息還是傳遞消息。 我一屁股坐到了我的那張安樂椅上,雙腳伸到熊熊燃燒的壁爐旁。這時卡羅琳開口了:「今天下午過得太有趣了。」 「是嗎?」我問道,「甘尼特小姐來喝茶了?」 甘尼特小姐是傳播消息的主要人物之一。 「再猜猜看。」卡羅琳自鳴得意地說。 我費勁地把卡羅琳的智囊團成員一個接一個地猜了一遍。我每猜一次,她就得意地搖搖頭。最後她自己說了出來。 「是波洛先生!」她說,「對他的來訪你有什麼看法?」 對她的提問我心裡有許多想法,但我非常謹慎,並不想告訴她。 「他來幹什麼?」我問道。 「當然是來看我嘛。他說對我弟弟很熟悉,也希望能跟他的那位迷人的姐姐相識——也就是你的姐姐,哦,我被弄糊塗了——我的意思你是明白的。」 「他跟你講了些什麼?」我問道。 「他講了許多有關他本人的事,還講了他辦過的那些案子。你知不知道毛裡塔尼來的保羅王子——就是剛跟一個舞蹈演員結婚的那個人?」 「往下說。」 「前幾天我在《社會新聞摘錄》中看到一篇有關那個舞蹈演員的短文,非常有趣。文章說,她事實上是一位俄國的女大公爵——是沙皇的一個女兒。她設法逃脫了布爾什維克之手。在一樁撲朔迷離的謀殺案中,他們倆都有嫌疑犯。是波洛先生解開了這個神秘的疑團。為了這一點,保羅對他感激涕零。」 「保羅沒有送他一枚鑲有鴿蛋大小的綠玉石領帶飾針吧?」我挖苦地問道。 「他沒有說。為什麼要送他呢?」 「沒什麼,」我說,「我想結局應該如此。不管怎麼說,偵探小說都是這麼寫的。那些超級大偵探的家裡到處撒滿了諸如紅寶石、珍珠、綠玉寶石等等這類東西,都是那些表達感激這情的皇室貴人送的。」 「從破案人口中說出這些事情真是太有趣了。」姐姐得意忘形地說。 對卡羅琳來說,這種事確實很有趣。我不禁對赫爾克里·波洛的足智多謀表示欽佩,他非常巧妙地從他偵破的眾多案件中選擇了一個最能引起鄉村老太太興趣的案件。 「他有沒有告訴你,那個舞蹈演只真的是女大公爵?」我問道。 「他不敢隨意亂講。」卡羅琳一本正經地說。 我不知道波洛在跟卡羅琳談話時,到底講了多少真話——可能一句真話都沒有。他常常擠眉聳肩地表達他的暗諷。 「他信口開河講的這一切你都傻乎乎地相信了?」我質問道。 「說話別這麼難聽,詹姆斯。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裡學來這些粗魯的髒話。」 「可能是因為我整天跟外界接觸——跟我的病人接觸吧。不幸的是,我的病人中沒有一個是皇親國戚,也沒有有趣的俄國僑民。」 卡羅琳推了推眼鏡,看了我一眼。 「看來你今晚脾氣很壞,詹姆斯。肯定是肝火太旺,今晚服一顆藥丸吧。「在我家裡見到我,你絕對想不到我會是個醫生。卡羅琳是我們的家庭醫生,她不僅給自己而且還給我開藥方。 「談什麼該死的肝火,「我脾氣暴躁地說,「你們是不是談了這件謀殺案?」 「是的,這是很自然的事,詹姆斯。在我們這個小地方還有什麼可談的?我糾正了他的幾個看法,他對我非常感謝,並說我天生就是當偵探的料——是一個優秀的心理學家,能看透人的本性。」 卡羅琳活像一隻吃飽奶油的貓,得意地喵喵叫著。 「他大談灰色細胞以及它們的功能。他說,他的腦細胞質量最好,是一流的。」 「他完全可以這麼說,」我譏諷地說,「當然謙虛並不是他的教名。」 「希望你不要學傲慢的美國人,詹姆斯。他認為目前最重要的是儘快找到拉爾夫,勸他回來澄清一些事實。他說他的失蹤在調查中會使人產生一種對他不利的印象。」 「你是怎麼說的?」 「我同意他的看法,」卡羅琳鄭重其事地說,「我把人們談論的事都告訴了他。」 「卡羅琳,」我嚴厲地說,「你把那天在樹林裡聽以的話也告訴波洛先生了?」 「是的。」卡羅琳非常得意地說。 我站起身,來回走動著。 「你該明白你做了些什麼,」我氣衝衝地說,「你已經把絞索套在拉爾夫·佩頓的脖子上了,這是明擺著的事,就像你現在坐在椅子上一樣。」 「根本就不像你想像的那樣,」卡羅琳非常平靜地說,「你沒把這件事告訴他,這一點確實使我感到驚訝。」 「我一直很謹慎,生怕把這件事說出來,」我說,「我非常喜歡這孩子。」 「我也很喜歡他。所以我認為你是在胡說八道。我並不相信拉爾夫會幹出這種事,因此說實話不會對他有害,我們應該盡力幫助波洛先生。你想想看,很可能拉爾夫跟同一個姑娘在謀殺的夜晚一起出去了,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有人替他作證,證明他當時不在作案現常」「如果他有一個可靠的證人,」我反駁說,「那為什麼不出來講清楚呢?」 「很可能他把這姑娘的肚子搞大了,」卡羅琳自作聰明地說,「但如果波洛先生能找到她,並對她說這是她的職責,她肯定會自動前來替拉爾夫澄清事實。」 「你好像在編造一個浪漫的童話故事,」我說,「那些毫無意義的小說你讀得太多了,卡羅琳,這話我不知講了多少遍。」 我又坐回我的那張椅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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