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羅傑疑案 | 上頁 下頁
二九


  「這一兩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我邊看邊說,「我還記得上星期三我來這兒,也是在這個露臺上散步,當時艾克羅伊德和我在一起——他還是那麼精神飽滿充滿活力。而現在——三天后——艾克羅伊德死了,可憐的老頭。弗拉爾斯太太也死了——你不認識她嗎?你當然是認識的。」

  布倫特點了點頭。

  「你這次來這兒見到過她嗎?」

  「跟艾克羅伊德一起去拜訪過她,好像是上個星期二。一個迷人的女人——但她的舉止有點古怪。深奧莫測——猜不透她想幹些什麼。」

  我盯著他那一動不動的灰色眼睛,從眼神中沒發現什麼。接著我又繼續問道:「我想你以前是見到過她的?」

  「上次我來這兒——她和她丈夫剛來這兒定居。」他停了一會,接著又說:「太不可思議了,上次見到她跟這次見到她簡直判若兩人,變化太大了。」

  「有什麼變化?」我問道。

  「看上去好像老了十歲。」

  「她丈夫死的時候你沒來這兒?」我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

  「沒來。據我所聞,這種人還是死了好。這話可能有點殘忍,但事實確實如此。」

  我同意他的看法。

  「阿什利·弗拉爾斯根本就談不上是一個模範丈夫。」我很謹慎地說。

  「我看,他簡直是個惡棍。」布倫特說。

  「不,」我說,「只是因為錢多才害了他。」

  「哦!錢!萬惡這源。世上一切麻煩都是由錢引起的——有錢或沒錢都會引起麻煩。」

  「那你遇到過什麼具體麻煩呢?」我問道。

  「我的錢夠我用了,我是幸運兒。」

  「的確如此。」

  「事實上我現在並不太富裕。一年前我等到一筆遺產,但我像個傻瓜似地上了別人的當,把這筆錢投到一項靠不住的冒險計劃中去了。」

  我對他表示同情,而且也談了自己的類似遭遇。

  這時吃飯的鑼聲響了,我們一起去進午餐。波洛把我稍稍往後拉了一下。

  「進行得怎麼樣?」

  「沒什麼異常的地方,」我說,「這一點我可以肯定。」

  「沒什麼可疑嗎?」

  「他一年前得到一筆遺產,」我說,「一筆理所當然的遺產。我可以發誓,他這個人行為規矩、光明磊落。」

  「毫無疑問,毫無疑問,」波洛安慰道。「不要自尋煩惱了。」

  他仿佛是在跟一個倔強的孩子講話。

  我們依次進入餐廳。從昨天在這裡進餐到現在還不足二十四小時,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飯後,艾克羅伊德太太把我拉到一邊,和我一起坐在沙發上。

  「這太傷我的心了,」她一邊低聲地訴說著,一邊拿出手絹,但又不想用來擦眼淚,「我的意思是說,羅傑太不信任我了,這兩萬英鎊應該留給我的——而不是留給弗洛拉。他應該相信,作為一個母親,我完全會保護孩子的利益。我認為他這樣做是對我不信任。」

  「你忘了,艾克羅伊德太太,」我說,「弗洛拉是艾克羅伊德的親侄女,有血緣關係。如果你是他的親妹妹而不是他的弟媳,情況就不一樣了。」

  「作為可憐的塞西爾的寡婦,我認為他應該考慮一下我的感情,」艾克羅伊德太太邊說邊用手絹戰戰兢兢地擦著眼眼,「但羅傑惜財如命——太吝嗇了。弗洛拉和我的處境都非常艱難。她甚至連買衣服上的裝飾品都要向他要錢,但他很不樂意,總要問她買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哪像個男人——但——我忘了自己想說些什麼了!哦,是的,我們身上一文不名。弗洛拉對此非常不滿——是的,我應該說她對此忿恨到了極點。當然,她對她的伯父還是很忠誠的。但任何一個孩子對此都會怨恨的。是的,我應該說羅傑對錢的看法非常古怪。我跟他說,他的那塊洗臉毛巾已經破了,他就是不願意去買一塊新的。然而,」這時艾克羅伊德太太突然提高了嗓門,這是她跟人談話的一個特點,「把那些錢——一千英鎊,你想想看,把一千英鎊給了那個女人!」

  「哪個女人?」

  「拉塞爾。她這個人非常古怪,我總是這麼說她的。但羅傑不允許別人說她一句壞話,說她是一個個性很強的女人,還說對她非常欽佩,很尊敬她。他老是誇他正直,不依賴別人、有道德感。我總認為她的行動有點可疑。很明顯,她是想方設法要與羅傑成婚。但我制止了她,所以她非常恨我,這是很自然的。我早就把她看透了。」

  我想離開她,又不知道怎樣才能制止她那滔滔不絕的談話。

  這時哈蒙德過來跟我們道別,這才把她的談話打斷了。我趁機站起身來。

  「關於驗屍,」我說,「你認為在什麼地方進行比較合適?在這兒還是在思裡博爾?」

  艾克羅伊德太太張開嘴兩眼直盯著我。

  「驗屍?」她顯出一副驚愕的樣子,「有這必要嗎?」

  哈蒙德先生沙啞地乾咳了一聲,低聲說:「出了這種事,驗屍是不可避免的。」

  「可以肯定,謝潑德醫生是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我可沒有安排的權力。」我無動於衷地說。

  「如果他是死於意外——」

  「他是被謀殺的,艾克羅伊德太太。」我冷酷無情地說。

  她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

  「意外死亡的說法根本就不成立。」

  艾克羅伊德太太憂傷地看著我,她怕驗屍會引起一些不愉快的事。這種想法太愚蠢,我真有點不耐煩。

  「如果驗屍,我——我不必回答任何問題,是嗎?」她問道。

  「我不知道有沒有這個必要,」我回答說,「但我猜想雷蒙德先生會替你回答的,他對什麼情況都瞭解,他會提供一切證明身份的正式依據。」

  律師微微點頭以示同意。

  「我確實以為沒必要感到害怕,艾克羅伊德太太,」他說,「這樣做可以避免許多不愉快的事。至於錢的問題,你現在是否有急需?」當她以探詢的目光看著他時,他補充說:「我是問你手頭上是否有錢,也就是現金。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安排一下,把你所需的錢先給你。」

  「應該說沒問題,」雷蒙德站在一旁說,「艾克羅伊德先生昨天風兌換了一百英鎊現金。」

  「一百英鎊?」

  「是的,準備今天用來發工資以及支付其它一些費用,現在還原封未動。」

  「這筆錢在什麼地方?在他的書桌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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