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羅傑疑案 | 上頁 下頁


  「一個是拉爾夫·佩頓的聲音——我馬上就辨認出來了,另一個是一個姑娘的聲音。當然我並不想偷聽他們的講話——」「當然不想聽。」我插了一句,語氣中帶有譏諷味,但這對卡羅琳毫無作用。

  「但我只是忍不住聽了幾句。這姑娘說的一些話我沒完全聽清。接下來拉爾夫回答了她的話,聽上去好像很生氣。他說:『我親愛的小姐,你知不知道那老頭很可能一分錢都不留給我?最近幾年他開始討厭我了。如果再發生一些小差錯,他很可能會這麼做的。我們需要錢,親愛的。這老頭眼睛一閉,我就成了富翁。人們都認為他很吝嗇,但他確實很有錢。我不想讓他改變自己的遺囑。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你不必擔心。』這是他的原話。我記得清清楚楚。糟糕的是,我剛好踩在一根枯枝上,他們聽到聲音,就壓低了嗓門,慢慢地走開了。當然我不可能緊緊地跟著他們,因此沒有看清那姑娘是誰。」

  「那太氣人了,」我說,「我想你一定上氣不接下氣地趕到思裡博爾,跑進酒吧,要了杯白蘭地,這樣你就可察看是否兩個女招待都在當班,是嗎?」

  「不是酒吧女招待,」卡羅琳肯定無疑地說。「事實上我幾乎可以肯定這姑娘就是弗洛拉·艾克羅伊德,只是——」「只是不合情理。」我同意她的看法。

  「不是弗洛拉還會是誰呢?」

  姐姐像放連珠炮似的把鄰近的少女一個個排下來分析了一遍,把每個人的可能性與不可能性的理由說了一大堆。

  我趁她停下來喘口氣的時候,低聲說我還有病人等著我,便悄悄地溜走了。

  我打算到思裡博爾去跑一趟,拉爾夫·佩頓很可能已經回到那兒了。

  我對拉爾夫非常瞭解——可以說在金艾博特村,沒有哪個人比我瞭解他了,因為在他出生之前我就認識了他的媽媽。因此許多別人不清楚的事情我都知道。在某種程度上說,他是遺傳的犧牲品。他雖然沒有繼承她母親那嗜酒如命的習性,但他性格脆弱。正如我的朋友今天早晨說的,他是一個非常英俊的年輕人。他身高六英尺,體材勻稱,一舉一動活像個運動員。他像他的母親,烏黑的眼睛,清秀而黧黑的臉龐,嘴角上總是掛著笑容。拉爾夫·佩頓生來就討人喜歡,不必費勁就能把姑娘們迷祝他放縱奢侈、憤世嫉俗,對世界上的一切都看不順眼。但他討人喜歡,他的朋友對他都很忠心。

  我能不能替這孩子做些什麼呢?我想是可以的。

  我在思裡博爾打聽了一番,得知佩頓上尉剛回來。我來到他的房間,沒敲門就進去了。

  這時我心裡還縈繞著我所聽見和看見的情景。我懷疑他是否會歡迎我,但這種疑慮是多餘的。

  「啊,是你,謝潑德!見到你真高興。」

  他走上前,伸出雙臂歡迎我,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在這種鬼地方,能讓我高興的只有你一個人。」

  我向他皺了皺眉頭。

  「這地方跟你有什麼相干?」

  他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點惱怒。

  「說來話長,情況對我來說並不妙,醫生。喝一杯怎麼樣?」

  「好吧,來一杯。」我回答道。

  他摁了鈴,然後回來坐到椅子上。

  「直言不諱地說,」他說話時的表情非常沮喪,「事情搞得一團糟,事實上我一點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出什麼事了?」我同情地問道。

  「都是我那該死的繼父。」

  「他都做了些什麼?」

  「他並沒做什麼,但以後可能會做的。」

  門鈴響了,拉爾夫要了些飲料。侍者走後他弓著腰,皺著眉又坐回到扶手椅上。

  「確實有那麼嚴重嗎?」我問道。

  他點了點頭。

  「這次我簡直可以產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遇到了很大經濟困難。」他非常清醒地說。

  他說話的語調帶有一種不同尋常的嚴肅性,可以看出他說的是真話。平時很少看見拉爾夫以那種嚴肅的態度說話。

  「說老實話,」他接著說,「我對面前的路一點都年不清……如果有半句假話,我就不得好死。」

  「我能不能幫你點忙?」我怯生生地問道。

  他果斷地搖了搖頭。

  「你太好了,醫生。但我並不想讓你捲進去,我只想獨自一人來對付這種局面。」

  他沉默了片刻,然後又用略微不同的聲調重複了一遍:「是的,我要獨自一人來對付這種局面……」

  第四章 弗恩得大院的晚宴

  七點半還差幾分,我摁響了弗恩利大院前門的門鈴。男管家帕克替我打開了門,他的動作非常敏捷,令人咋舌。

  夜色是那麼的美,我寧願步行前往宅郟當我步入寬敞的正方形大廳時,帕克替我脫下了風衣。就在這時,艾克羅伊德的秘書,一個令人愉快的年輕人,名叫雷蒙德,穿過大廳去艾克羅伊的書房,他手裡拿著一大摞文件。

  「晚上好,醫生。是赴宴還是職業性的來訪?」

  他說的職業性來訪指的是我話在橡木箱子上的那只黑色提包。

  我解釋道,隨時有人會叫我去看病的,因此我出門時總要做好準備去應急診。雷蒙德點了點頭,繼續朝前走。突然,他回頭大聲喊道:「快到客廳去,那條路你是熟悉的。女士們馬上就要下來了。我先把這些文件送到艾克羅伊德先生的書房,我去告訴他你已經來了。」

  雷蒙德一露面,帕克便退了出去。這時只有我一人在大廳裡。我整了整領帶,照了照掛在牆上的鏡子,然後徑直朝對面的門走去,我知道那扇門就是客廳的大門。

  當我正要扭動門把時,突然聽到裡面傳出一種聲音——我猜想是關窗子的聲音。可以說這是我下意識地注意到的,並沒有想到有什麼重要性。

  我打開門便朝裡面走。當我跨進門時,差點與走出來的拉塞爾小姐相撞,我們相互道了歉。

  我發現這是我第一次對女管家加以評價:她過去肯定非常漂亮——就這一點來說,她現在仍然還很漂亮,滿頭烏髮,見不到一根銀絲。當她臉上泛起紅暈時,那嚴厲的神情就不那麼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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