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羅傑疑案 | 上頁 下頁


  很奇怪,當一個人不想公開的內心秘密被別人揭穿時,他就會惱羞成怒,竭力否認。我當時感到非常氣憤,衝口說了一番氣話。

  「你又跟我來這一套了,」我說,「沒有根據地亂說一通。弗拉爾斯太太究竟有什麼理由要自殺?她是個寡婦,那麼年輕,那麼有錢,而且身體又棒,不必幹活,整天可以享樂。你的話實在太荒唐了。」

  「一點都不荒唐。她最近有點異常,這一點你肯定也注意到了。這種情況已有六個月了,她肯定是被妖魔纏住了。你剛才還說她一直睡不好覺。」

  「那你是怎麼看的呢?」我厲聲責問道,「是不是一場不幸的戀愛?」

  我姐姐搖了搖頭。

  「悔恨。」她津津樂道地說。

  「悔恨?」

  「是的。我一直跟你說是她毒死了丈夫,可你就是不信。我現在更確信無疑了。」

  「你的這番話不合情理,」我反駁說,「一個婦道人家如果有膽量犯殺人罪,她肯定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完全會心安理得地去享用她所奪得的財產。決不會像意志薄弱的人那樣感到悔恨。」

  卡羅琳搖了搖頭。

  「可能有些婦女像你說的那樣,但弗拉爾斯太太並非如此。她很有膽量,一股無法抑制的衝動驅使她把丈夫害死,因為她這個人根本就無法忍受任何形式的痛苦。毫無疑問,當阿什利·弗拉爾斯這種男人的妻子,肯定是飽受了不少痛苦……」我點了點頭。

  「自從害死丈夫後,她一起在困擾中過日子。這一點我是很同情她的。」

  弗拉爾斯太太活著時,卡羅琳從未對她表示過同情。現在既然她已去了不能再穿巴黎服裝的地方,卡羅琳便隨時會用一些溫柔的詞語來抒發對她的同情和理解。

  我明確地向她指出,她的整個思路都是混亂的。她說的那些話,在某些方面是有道理的,我心裡暗暗地同意她的一些說法。就因為這一點我對態度變得更加堅決。卡羅琳只是通過猜測來得到事實真相,這種做法是完全錯誤的,我必須制止她這麼須知。不然的話,她會走遍整個村子,傳播她對弗拉爾斯太太死因的看法。人們肯定會認為,她的看法是根據我所提供的醫學資料得出來的。生活中糾纏不清的事真是太多了。

  「胡說八道,」面對我那尖刻的言語卡羅琳並不示弱,「你等著瞧,十有八九她留有一封懺悔信,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寫在上面了。」

  「她什麼信都沒留下。」我嚴厲地駁斥道,但心裡自忖,如果她的說法是正確的,我將陷於何種境地呢?

  「哦!」卡羅琳說,「這麼說你也打聽過信的事情了?我告訴你,詹姆斯,你心中想的事跟我完全一樣。你真是一個高貴的老騙子。」

  「當然我們不能排除自殺的可能性。」我強調道。

  「要驗屍嗎?」

  「可能會的,但這要看情況。如果我能絕對有把握地說,她過量服用安眠藥純屬意外事故,那麼驗屍可能會取消。」

  「你有絕對把握嗎?」姐姐非常精明地問道。

  我起身離開了餐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第二章 金艾博特村的名流

  在我和卡羅琳繼續交談之前,我不妨先把我們這個村子的地理位置介紹一下。這個村子的名字叫金艾博特,與其他村子沒有什麼明顯的區別。附近的大城鎮有克蘭切斯特,離這兒有九英里。有一個規模相當大的火車站,一個小小的郵電所,兩個相互對峙的「百貨商店」。有才幹的男人大多在年輕時就離開了這一地區,但我們這兒有錢的未婚女子和退伍軍官卻不少。我們的嗜好和娛樂可用一個詞來歸納:「聊天」。

  在金艾博特村,像樣的房子只有兩幢。一幢是金帕多克,丈夫死後留給了妻子弗拉爾斯太太。另一幢是弗恩利大院,其主人是羅傑·艾克羅伊德。我對他總是很感興趣,因為他一點都不像一個鄉紳。一見到他,我就會聯想到老式音樂喜劇中第一幕就登場的那位臉色紅潤、愛好運動的角色。這類喜劇總是以鄉村綠野作背景,他們通常是哼著小調上倫敦。而我們現在演出的是時事諷刺劇,鄉紳已從音樂形式中消失。

  當然,艾克羅伊德並不是一位真正的鄉紳,他是一個非常出色的車輪製造商。年近五十,臉色紅潤,待人和藹。他與教區牧師的關係很密切,把大把大把的錢捐獻給教會,作為教區救濟金,儘管外面謠傳,說他在個人花錢方面非常吝嗇。他還慷慨地資助板球比賽、少年俱樂部、殘廢軍人療養所。事實上他給金艾博特這個寧靜的村子帶來了生氣和活力。

  羅傑·艾克羅伊德二十一歲時就愛上了比他大五六歲的漂亮少婦,同年與她結了婚。她的名字叫佩頓,是生有一個孩子的寡婦。他們的婚姻時間並不長,生活充滿了不幸。直率一點說,艾克羅伊德太太是一個嗜酒狂,婚後四年因酗酒而命歸黃泉。

  妻子死後的多年中,艾克羅伊德一直沒有考慮再次娶妻。妻子與前夫生的孩子拉爾夫·佩頓七歲就失去了母愛,他現在已有二十五歲。艾克羅伊德一直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來撫養,但這個孩子非常粗野,總是惹事,繼父為他操心不已。儘管如此,在金艾博特這個村子裡,人們都喜歡他。其中一個原因是這位小夥子長得英俊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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