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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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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奇抬頭看著他,當愛德華以雙眼視若無睹地穿過落地窗戶的時候。他的臉是灰白色的,因痛苦而扭曲,看上去沒有血色。 他沒有及時聽到米奇因呼吸困難而發出的低低的喘息聲。 幾乎是機械地,他走向一把椅子並坐了下來。感受到了某些正期待著他的東西,他說: 「天氣很冷。」 「你很冷嗎,愛德華?我們能——我能——點燃爐火嗎?」 「什麼?」 米奇從壁爐臺上拿了一盒火柴。她跪下來,擦燃一根火柴伸向火爐。她從側面小心地看著愛德華。他對什麼事都不注意了。 她說:「有火真好,它使一個人暖和。」 「他看上去多冷,」她想,「但這裡不可能同外邊一樣冷啊?是亨裡埃塔!她對他說了些什麼?」 「把你的椅子拿近些,愛德華,靠近火爐。」 「什麼?」 「哦,沒什麼,只是火爐而已。」 她現在正大聲地、緩慢地對他說話,就好像對著一個聾子。 突然地,她的心因解脫而整個翻轉過來。愛德華,那個真實的愛德華,又在那兒了,溫柔地沖她笑著: 「你是在同我講話嗎,米奇?對不起,恐怕我正在想——想一些事情。」 「哦,沒什麼,只是火爐而已。」 木柴正在劈啪作響,而一些冷杉果燃燒後產生了明亮的、清潔的火焰。愛德華看著它們。他說: 「爐火真是漂亮。」 他伸出他那瘦長的雙手,指向火焰,感覺到從緊張中得到了解脫。 米奇說:「在安斯威克我們總燒冷杉果。」 「我仍然這樣,每天都要采一籃,放在壁爐旁邊。」 在安斯威克時的愛德華,米奇半閉上她的眼睛,想像著。他會坐在,她想,房子西邊的書房裡。那兒有一盆幾乎遮住了一扇窗戶的木蘭,下午的時候它使整個房間充滿了一種金綠色的光彩。從其他的窗戶你可以向外看著草地,還有一株高大的像一個守衛者那樣直立著的威靈頓樹。而右邊是一株銅菊。 哦,安斯威克——安斯威克。 她能夠在濕潤的空氣中聞到從木蘭那兒飄來的柔和氣味,它在九月依然能開出一些可愛的散發著甜香味的有著蠟狀表面的白色花朵。火爐裡燒著松果。還有一股淡淡的從那些愛德華肯定要讀的書中傳來的黴味。他會坐在那把鞍狀靠背的椅子裡,並不時地,也許,他的眼睛會從書本轉想爐火,而且他會想起,只是一會兒,會想起亨裡埃塔。 米奇動了一下,問: 「亨裡埃塔在哪兒?」 「她去游泳池了。」 米奇盯著他。「為什麼?」 她的聲音,唐突而深沉,將愛德華喚醒了一些兒。 「我親愛的米奇,你當然明白——哦,恩——猜出來了。她和克裡斯托關係非常好。」 「哦,人們當然知道這個。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會踏著月光離開,去他槍殺的地方。這一點兒也不像亨裡埃塔,她從來不像通俗鬧劇般行事。」 「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知道其他人是什麼樣的嗎?例如,亨裡埃塔。」 米奇皺著眉。她說: 「畢竟,愛德華,你和我一輩子都瞭解她。」 「可她已經變了。」 「不是真正的,我不認為一個人會變。」 「但亨裡埃塔已經變了。」 米奇奇怪地看著他。 「比我們,比你和我變得還要多?」 「哦,我曾靜靜地站著,我對此瞭解得很深。還有你——」 他的眼神,突然集中起來,看著她跪在火爐的圍欄邊上。他好像正從一個距離很遠的地方看著她,一眼看到了那方方的下巴,深色的眼睛,以及剛毅的嘴巴。他說: 「我希望我能更經常地見到你,米奇親愛的。」 她沖他露出了微笑。她說: 「我明白。在這些日子裡,要保持聯繫並不容易。」 外面有一聲響動。愛德華站起來。 「露西是對的,」他說,「這是乏味的一天——一個人對謀殺的初步認識。我要睡覺了。晚安。」 他離開了房間,就在那時亨裡埃塔穿過落地窗進來了。 米奇質問她。 「你對愛德華做了些什麼?」 「愛德華?」亨裡埃塔有些茫然。她的前額擰成一團。她似乎在思考著一些很遠的事情。 「對,是愛德華。他走進來時看上去很可怕——那麼冷,什麼呢?」 「做點什麼?你的意思是什麼?」 「我不知道,站在一張椅子裡,然後大叫!吸引他的注意力。難道你不明白這是對一個像愛德華這樣的男人唯一的希望?」 「愛德華永遠不會在意任何人,除了你,亨裡埃塔。他從來不會在意任何人。」 「那麼是他太不聰明。」她迅速瞥了一眼米奇那蒼白的面孔。「我傷害了你,對不起。但今晚我憎恨愛德華。」 「憎恨愛德華?你不能。」 「哦,是的,我能!你不明白——」 「什麼?」 亨裡埃塔緩緩地說: 「他使我想起了很多我想忘掉的事情。」 「什麼事情?」 「喔,安斯威克,比如說。」 「安斯威克?你想忘掉安斯威克?」 米奇的語調是難以置信的。 「是的,是的,是的!我在那兒很愉快,只是現在,我不能承受,回想起那些愉快的時光。難道你不理解嗎?在一個當你不知道什麼將會來臨的時候,當一個人信心十足地說,每樣事都會很可愛的時候!一些人是明智的——他們從不企盼過得愉快。我就是這樣。」 她唐突地說: 「我將永不回安斯威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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