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畸形屋 | 上頁 下頁
四二


  「等一等。」我說。

  我沖出門去,爬上樓梯,我穿過左方的一道門,上到頂樓,我推開水槽室的門,爬上兩級階梯,低下頭,因為天花板低矮傾斜。我四周看著。

  我當時問喬瑟芬在那裡幹什麼時,她說過她是在「偵查」。

  我不明白在一個滿是蜘蛛網和貯水槽的閣樓裡有什麼好偵查的,但是這樣一個閣樓倒是藏東西的好地方。我想或許喬瑟芬把什麼東西藏在那裡,某樣她相當清楚她不該有的東西。如果是這樣,應該不難找到。

  我只花了三分鐘。我在最大的一個水槽後面,這水槽的內部發出了嘶嘶的怪聲,發現塞著一包用撕破的一張牛皮紙包著的信件。

  我看著第一封信。

  噢,羅侖斯──我心愛的,我內心深愛的……昨天晚上你念的那篇詩真美。我知道那指的是我,儘管你沒有看著我。亞瑞士泰德說,「你的詩念得很好。」他猜不透你我心中的感受。我親愛的,我深信不久一切都會好轉。我們該慶倖他永遠不知道,慶倖他快樂地死去。他一直待我好,我不想讓他受苦,但是我真的不認為過了八十歲活著還有什麼樂趣。我才不想那樣活著!不久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那該會有多美妙,當我可以對你說:我親愛親愛的丈夫……我最親愛的,我們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我愛你,愛你,愛你──我們的愛永無休止,我——

  接下去還有很多,但是我無意繼續看下去。

  我繃著臉下樓去,把一包信丟進泰文勒手裡。

  「這,」我說,「可能是我們那位身分不明的朋友想要找的東西。」

  泰文勒看了幾段,吹了聲口哨,胡亂地翻動著那一堆信。

  然後他看著我,表情有如一隻剛剛飽餐一頓上好奶油的貓一般。

  「好了,」他柔聲說。「這下布蘭達·裡奧奈茲太太可要名節掃地了,還有羅侖斯·布朗先生。原來是他們,一直……

  突然之間,所有我對布蘭達·裡奧奈茲的憐惜與同情都在發現她的信,她寫給羅侖斯·布朗的信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這在現在回想起來,讓我覺得怪怪的。是因為我的虛榮心令我無法忍受她深愛羅侖斯·布朗而且故意欺騙我這個事實的揭發?我不知道。我不是個心理學家。我寧可相信是因為想到喬瑟芬那孩子被冷酷地擊昏,為了保護自己而對一個小孩子下手,這件事令我的同情心乾涸。

  「那笨陷阱倒是跟布朗相符合,如果你問我,」泰文勒說,「而且這說明了令我百思不解的事。」

  「什麼令你百思不解?」

  「哦,那樣做真是笨。聽我說,姑且說那孩子握有這些信件──要命的信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設法把它們弄回去(畢竟,要是那孩子談起了這些信,但是卻拿不出信來給人家看,那麼就會被視為是純粹虛構出來的事)──但是你弄不回去因為你找不到它們。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那孩子一了百了。你既然已經幹下了一樁謀殺案,再幹一次是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知道她喜歡在廢棄的院子裡玩蕩門的遊戲,最理想的辦法就是躲在門後面等著,用一根鐵棒、一把火鉗,或是一節硬硬的水管,在她過去時狠狠給她一下。這些東西隨手可得。何必要那麼麻煩,把一塊大理石獅形門擋放在門的上緣,這樣很可能打不中她,甚至即使打中了她;也可能成不了事(實際結果正是如此)?我問你——為什麼?」

  「這,」我說,「答案是什麼?」

  「我剛開始認為是為了給某人不在場證明。某人在喬瑟芬被擊倒時的不在場有力證明。但是這說不通,因為第一,看來好象沒有人有任何不在場證明。第二,午餐時間一到勢必有人要去找那孩子,而他們會發現那笨把戲,還有那大理石門擋,整個過程相當容易看出來。當然啦,如果兇手在那孩子被發現之前把門擋移開,那麼我們就想不通了。」

  他攤攤雙手。

  「那麼你目前的解釋是什麼?」

  「個人的因素,個人的特質,羅侖斯·布朗的特質。他不喜歡暴力──他無法強迫自己做出任何身體暴行。他真的無法躲在門後面,猛擊那孩子的頭。他卻能布好一個笨陷阱,人走開,不要看到事情發生,眼不見為淨。」

  「是的,我明白,」我慢吞吞地說。「又是那胰島素藥瓶的怪行?」

  「正是。」

  「你認為他沒讓布蘭達知道就動手?」

  「這說明了為什麼她沒把那胰島素藥瓶丟掉。當然,他們可能串通好了──或是可能整個下毒的詭計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一個讓她疲累的老丈夫死去的簡單好辦法,而且是最好的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過我敢打賭那笨陷價一定不是她布下的。女人對那種機械原理的東西是否有效沒有絲毫信心。而且她們這樣是對的。我個人認為怪異的是,主意是她出的,不過她讓她那昏愚的愛情奴隸去做。她是那種一般來說會避免自己動手去做任何不確定的事情的人

  他停頓下來,然後繼續:

  「有了這些信件,我想檢察官會說我們這個案子成立。他們可有得解釋的了!然後,要是那孩子設事的話,那麼一切就都美極了。」他瞄了我一眼。「就是娶到一個百萬新娘,滋味如何?」

  我退縮了一下。在過去幾個小時的緊張忙碌中,我已經忘了遺囑的新發展。

  「蘇菲亞還不知道,」我說。「你要我告訴她嗎?」

  「據我的瞭解,蓋斯奇爾明天調查庭過後就要宣佈那壞(或是好)消息。」泰文勒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懷疑,」他說,「一家人會有什麼反應?」

  調查庭如同我所預言的一樣結束了,應警方的要求延期再召開。

  我們都很高興前一天晚上醫院來的好消息,喬瑟芬的傷勢比原先擔心的輕多了,她很快就會復原。目前,葛瑞先生說,她不許接見任何訪客──甚至她母親也不行。

  「尤其是她的母親不能見,」蘇菲亞喃喃對我說。「我對葛瑞醫生特別強調,無論如何,他知道母親是什麼樣子的。」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