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畸形屋 | 上頁 下頁


  「可惡的東西——野生旋花草!最壞的野草!糾纏蔓延,悶得花木透不過氣來——而你又無法妥善把它們處理掉,在地底下到處蔓延生根。」

  她惡狠狠地把那一把綠色的東西丟在地上,用腳後跟踐踏著。

  「這是件糟糕的事,查理·海華,」她說。她望向屋子。「警方的想法怎麼樣?我想我不應該問你這個。想到亞瑞士泰德被人毒害好象怪怪的。講到那件事,想到他死了好像古裡古怪的。我從不喜歡他──從來就不!但是我不習慣想到他死了……讓這屋子顯得這麼──空蕩。」

  我什麼都沒說。照她的語氣聽來,艾迪絲·哈薇蘭似乎是在回想的情緒當中。

  「今天早上正在想──我住在這裡很長的一段時間了。四十多年了。我姐姐去世就來這裡。他要我來。七個孩子——最小的才一歲……不能眼看著他們由一個拉丁人帶大,我能嗎?一項叫人無法忍受的婚姻結合,當然。我一直覺得瑪西亞一定是——呃——中了邪。醜陋庸俗的矮小外國人!他不干涉我——憑良心說。保姆、管家、學校,全由我一手包辦、聘請、挑選,還有適當的有益健康的幼兒食品──不是他常吃的那些怪味道的米飯。」

  「從那時候開始你就一直住在這裡?」我喃喃說道。

  「是的。有點奇怪……我想,我可能早已離開,當孩子們都長大,嫁的嫁,娶的娶……我想,我是對花園產生了興趣,真的。後來,菲力浦來了。要是一個男人娶了個女演員,他就無法享有任何家庭生活。不知道女演員為什麼要有孩子。孩子剛一生下來,她們就匆匆忙忙走得遠遠的,到愛丁堡或是什麼地方的戲院去上臺演戲。菲力浦做了件明智的事──連人帶書一起搬來這裡。」

  「暮力浦·裡奧奈茲從事什麼工作?」

  「寫書。想不出為什麼。沒有人想要去讀它們。全都是一些有關晦澀歷史細節的書。你聽都沒聽說過吧?」

  我承認。

  「太有錢了,他就是這樣,」哈薇蘭小姐說。「大部分人都得賺錢過日子,哪有他那種閒工夫。」

  「他的書不賺錢?」

  「當然不。據說他是探討某一時期歷史的偉大權威人士。不過他不需要靠寫書賺錢──亞瑞士泰德給了他大約十萬英鎊──相當令人驚歎的一筆數目!為了逃避遺產稅!亞瑞士泰德讓他們全都在經濟上各自獨立。羅傑經營聯合筵席包辦事業──蘇菲亞則有一份非常可觀的津貼。給孩子的錢都存在信託基金會裡。」

  「這麼說沒有人能因為他死而特別得到什麼?」

  她以怪異的眼光瞄了我一眼。

  「不,他們是能得到什麼。他們都能得到更多的錢。不過反正只要他們開口要,也許就能得到。」

  「你有沒有任何看法,是誰毒害了他,哈薇蘭小姐?」

  她頗具特色地回答:

  「沒有,我真的不知道。這個我非常困擾不安!想到有個毒害自己親人的兇手在屋子裡逍遙可不是什麼好受的事。我想警方會盯牢可憐的布蘭達。」

  「你不認為他們這樣做是正確的?」

  「我完全說不上來。在我看來,她一向是個特別愚蠢、庸俗的年輕女人──有點刻板守舊。不是我觀念中的下毒者。然而,畢竟如果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女人嫁給了一個近八十歲的男人,顯然她嫁的是他的錢而不是他的人。照一般正常的現象來看,她可能期望不久成為一個富孀。不過亞瑞土泰德是個特別堅韌的老人。他的糖尿病並沒有惡化。他真的看起來像是個會活到一百歲的人。我想她等得不耐煩了……」

  「要真是這樣,」我停下來沒再說下去。

  「要真是這樣,」哈薇蘭小姐敏捷地說,「那就多少比較好些。當然啦,是會引起公眾非議。不過,她畢竟不是家族分子之一。」

  「你沒有其他的想法?」我問道。

  「我該有其他什麼想法?」

  我懷疑。我懷疑在那破舊的毛氊帽底下的腦子裡,不只想著這些。

  在這心血來潮,幾乎不相連貫的話語之後,我想,有一顆非常精明的腦袋正在運作著。一時之間,我甚至懷疑是否哈薇蘭小姐毒死了亞瑞士泰德·裡奧奈茲……

  看來這似乎不是個不可能的想法。在我腦海深處,是她狠狠用腳後跟把野生旋花草蹂進土裡的樣子。

  我想起了蘇菲亞用過的字眼。冷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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