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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13

  馬斯特頓太太離開後,波洛走出去,逛進樹林子裡。他的神經不太像正常時候一樣,他感到不可抗拒地想看一看每一叢矮樹後面,同時想著每一處石楠花叢都有可能是藏屍之處。他最後來到怪建築前,走了進去,坐在石板凳上,讓他習慣穿著緊緊的尖頭皮鞋的腳休息一下。

  透過樹林,他隱隱可以窺見河流的閃光,以及對岸的樹堤。他發覺自己同意那年輕建築師的說法,這不是建築這種奇屋的地方。當然,可以砍下一些樹來,可是即使那樣視界也不恰當。如同麥克·威曼說過的,建在屋子附近的綠草地上,就可以欣賞到河流一路到舵口去的美景。波洛的思緒突然轉變。舵口,「世界號」遊艇,以及伊亭尼·狄索沙。這整個事情一定有某種模式,但是他看不清是何種模式,只有一些零星顯露出來的誘人線索而已。

  某個發亮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俯身把它撿起來,它是掉在水泥基礎上一個小裂縫裡的東西。他把它放在手掌心裡,似曾相識地看著它。是一個小小的飛機型黃金飾物,當他對著它皺眉頭時,一幕景象閃入心頭。一隻手鐲,一隻黃金手鐲吊著晃來晃去的護身符和裝飾物,他再度坐在帳篷裡而朱莉卡夫人的聲音,也就是莎莉·雷奇,正在談著他的手相。是的,她是戴著一隻吊著各種黃金飾物的手鐲。那種模仿波洛年輕時候見過的模式,或許就因為這樣才命讓他印象深刻。想必是雷奇太太某個時候曾經坐在這裡,而有一個飾物從她手鐲上掉下來了。或許她甚至沒注意到。這可能是幾天以前的事——或許幾個星期。或者,可能就是昨天下午。

  波洛考慮著最後一點,然後他聽見外面的腳步聲,猛然抬起頭。一個人影來到怪建築前,停了下來,見到波洛而嚇了一跳。波洛打量著那穿了一件印滿各種龜類的襯衫,瘦長、金髮白皮膚的年輕人。這件襯衫是錯不了的,他昨天在那穿著的人丟椰子時就仔細地觀察過。

  他注意到這年輕人幾乎不尋常的慌亂,他以外國口音快速說道:

  「對不起——我不知道——」

  波洛溫和地對他微笑,不過帶著責備的意味。

  「恐怕,」他說,「你是闖入了私人住地。」

  「是的,對不起。」

  「你從招待所來的?」

  「是的,是的。我以為也許可以從這樹林子到碼頭上去。」

  「恐怕,」波洛溫和地說,「你得走原路回去,此路不通。」

  年輕人露出一口牙齒表示和善地微微一笑,再度說:「對不起,真是對不起。」

  他一鞠躬,轉身離去。

  波洛走出怪建築,回到小路上,望著退下去的男孩。當他走到小路盡頭時,他回過頭看,看見波洛在看他,他便加快腳步,消失在拐角處。

  「啊,」波洛對自己說,「這是不是兇手?」

  年輕人昨天確實出現在遊園會裡,在跟波洛碰撞時一臉不高興,因此他確實一定相當清楚這樹林子並沒有小路通往渡口。如果,他真的是在找通往渡口去的小路,那麼他就不會走怪建築旁的這條小路,而是會沿著靠近河流的較低地勢走。再說,他來到怪建築前的模樣像是來跟某人會合,結果發現在會合地點上的人不對而嚇了一大跳。

  「看來像是這樣沒錯,」波洛自言自語。「他是來這裡跟某人會面,他來跟誰會面?」他事後想到又加上一句,「還有,為什麼?」

  他逛到小路拐角處,看著小路蜿蜒通進樹林子的地方。現在沒有了那個穿著烏龜襯衫的年輕人影子。想必是他認為儘快退回去為妙。波洛搖搖頭,往回走。

  他在沉思中悄悄來到怪建築一旁,在臺階上停住腳步,輪到他嚇了一跳。莎莉·雷奇跪在那裡,低頭向著地上的裂縫,她跳了起來,嚇了一跳。

  「噢,波洛先生,你嚇死我了,我沒聽見你來的聲音。」

  「你是在找什麼東西吧,太太?」

  「我……不是,其實不是。」

  「你丟了什麼東西,或許吧,」波洛說。「掉了東西。或者也許……」他採取大膽無賴的態度,「或者,太太,也許這是個幽會地點。很不幸的,我不是你要會見的人?」

  現在她已經恢復了沉著。

  「有人在這上午十點左右跟人幽會嗎?」她質疑地問道。

  「有時候,」波洛說,「得在唯一可能得到的時機跟人家幽會,做丈夫的。」他富有警示意味地說,「有時候會嫉妒。」

  「我懷疑我的丈夫是不是會。」莎莉·雷奇說。

  她說得夠輕淡了,不過波洛聽出了其中怨恨的意味。

  「他那麼全神貫注在他自己的事業上。」

  「所有的女人都這樣抱怨丈夫。」波洛說。「尤其是英國丈夫。」他加上一句。

  「你們外國人比較殷勤。」

  「我們知道。」波洛說,「每個星期至少一次,最好是三四次,告訴女人說我們愛她是必要的,而且帶一束花回去給她,恭維她幾句,告訴她她穿的新衣服戴的新帽子很好看,這也是聰明之舉。」

  「你是這樣做的嗎?」

  「我,太太,不是人家的丈夫。」赫邱里·波洛說。「哎呀!」他加上一句。

  「我確信這沒有什麼好哎呀的,我確信你相當慶倖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單身漢。」

  「不,不,太太,我的生活中失去了這一切是很糟糕的事。」

  「我認為結婚的人是傻瓜。」莎莉·雷奇說。

  「你為你在倫敦西南區的畫室作畫的那段日子感到遺憾嗎?」

  「你好像對我什麼事都知道,波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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