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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伍德先生奇遇記(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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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特伍德先生看著天花板。而後他又俯視地板,接著他的目光漸漸移到右邊的牆上。最後,他的目光突然緊緊盯住了眼前的打字機。 潔白的紙張上面用大寫字母塗抹著一條標題。 「第二條黃瓜的秘密。」上面這樣寫道。 一個令人愉悅的標題。安東尼·伊斯特伍德覺得,任何一個讀到這條標題的人都會立即產生興趣,為它吸引。 「第二條黃瓜的秘密,」他們會說,「這裡面可能說些什麼?黃瓜?第二條黃瓜?我一定得讀一讀這故事。」他們會被這偵探小說大師在圍繞這一普通蔬菜編織驚心動魄的情節時所表現出的嫺熟技藝而激動、著迷。好極了。安東尼·伊斯特伍德非常清楚這故事該是什麼樣子——麻煩的是不知何故,他寫不下去了。小說的兩要素是標題和情節——其餘的只是艱苦的準備工作。有時,甚至可以這麼說,單是一個標題本身就能構成情節,然後其餘的事就一帆風順——只是,眼前的題目依舊點綴在那張紙的頂端,情節卻還蹤影皆無。 安東尼·伊斯特伍德再次將目光投向天花板、地板,甚至牆紙企圖以此來尋找靈感,可是依舊一無所獲。 「故事的女主角名叫索尼婭。」安東尼說著,一邊給自己鼓勁。「索尼婭或者是多洛麗斯——她有象牙般蒼白的皮膚——倒不是健康不良的那種,眼睛就像深不可測的水池。男主人公叫喬治,或是約翰——一個矮個子英國人。還有花匠——我想,一定得有個花匠,我們得想方設法把那條黃瓜牽扯進來——花匠可以是蘇格蘭人。他對於早霜的悲觀態度令人好笑。」 這種方法有時管用,不過,看來今天早晨不行。儘管安東尼已經清晰地看到了索尼婭、喬治,還有那個可笑的花匠,可他們看起來都懶得動彈。 「當然,我也可以用香蕉。」安東尼絕望地想,「或是離宦,或是甘藍——甘藍如何?事實上這是個密碼——失竊的無記名債券——居心險惡的比利時男爵。」 曾有一刻,他的眼前出現了一絲光明,但是隨即又消逝了。比利時男爵根本不能成型。安東尼突然想到早霜與黃瓜很不相宜,這使得那個蘇格蘭花匠引人發笑的言辭霎時全都化為泡影。 「哦!見鬼!」伊斯特伍德先生喊道。 他站起身來,一把抓起每日郵報。也許能在上面找到某人被謀害的消息,這很可以賦予一位急得冒汗的作家以靈感。可今早卻盡是些政治與國際新聞。伊斯特伍德先生厭惡地把報紙拋在一邊。 接著,他從桌上抓起一本小說。閉上雙眼,然後用手指輕輕翻開一頁。命運的安排,他的手所指的正是「綿羊」這個單詞。霎時間,伴隨著耀眼的智慧火花,一個完整的故事在伊斯特伍德先生的腦海中展現開來。可愛的女孩——男友在戰爭中喪生,她的精神錯亂,去蘇格蘭山區牧羊——神秘地與故去的男友再次重逢,結局是綿羊與月光,就像是奧斯卡影片那樣,女孩倒在雪中死去,雪地上留下兩串腳印…… 這是個美妙的故事。安東尼歎口氣,從構思當中清醒過來,難過地晃了晃腦袋。他很清楚編輯不會喜歡這種故事——儘管它也許很美。他們想要——而且堅持要得到的(順便提一句,他們得到後偶爾也會支付豐厚的報酬),總是有關神秘的黑衣女人,她被人刺穿心臟,年輕的男主人公被不公正地懷疑,而突然之間,借助於少得可憐的線索,謎團解開,有罪的正是那個最不可能的人——事實上,這線索正是「第二條黃瓜的秘密」。 「儘管,」安東尼沉思道,「可能性是十分之一,但是,編輯會問也不問我一下,就把標題改成諸如『最陰險的謀殺案』之類烏七八糟的東西!哦,該死的電話。」 他怒氣衝衝地跑到電話跟前,摘下聽筒。過去的一小時當中,他已經兩次被鈴聲喚到電話機前——一次是對方撥錯了號碼,另一次則是被一位他深惡痛絕的輕佻的上流社會夫人糾纏去赴宴,只是她的不屈不撓使得他無法抵擋。 「喂!」他沖著聽筒裡面吼叫一聲。 應聲的是個女人,聲音柔和親切,略帶外國口音。 「是你嗎,親愛的?」這聲音溫柔說道。 「哦——呃——我不知道。」伊斯特伍德先生小心翼翼地答道,「是誰在講話?」 「是我,卡門。聽著,親愛的。我被跟蹤了——處境危險——你必須馬上趕來,這性命攸關。」 「請原諒。」伊斯特伍德先生禮貌地說道,「恐怕你撥錯——」 他還沒有說完,她就打斷了他。 「哦,聖母!他們來了。如果他們知道我在做什麼,就會殺了我。別辜負我,趕快來,如果你不來我就必死無疑。你知道,柯克大街320號。暗號是黃瓜……噓……」 他聽到哢嗒的一聲,對方掛了電話。 「唉,我真倒黴。」伊斯特伍德先生說道。他感到非常詫異。 他走到煙葉罐子跟前,小心地填滿了煙斗。 「我想,」他沉思道,「這是潛意識的自我所造成的異常效果。她不可能說過黃瓜。整個事情非同尋常。她究竟說過黃瓜,還是沒有說過?」 他來回踱步,猶豫不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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