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加勒比海島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瑪波小姐認為糖尿病與高血壓是不能混為一談的事。她問:「醫生是怎麼說的?」

  「喔,葛蘭姆醫生住在我們飯店裡,他該算已經退休了,他驗看了一下。當然地方上的負責人也來開了死亡證明書,一切公事公辦沒什麼差錯。有高血壓毛病的人是很容易出這種事的,特別是飲酒過量,而白爾格瑞夫少校在這方面又是不大節制的。比方說,昨天晚上。」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瑪波小姐說。

  「他大概是忘了服藥了。這老頭子也是命不好,可是人總不會長命百歲,是不?可是,這對我和提姆來說,實在很煩心。有人或許還以為我們這兒飲食有什麼不對呢?」

  「可是食物中毒與高血壓的症狀總該不同的吧?」

  「不錯。可是人的嘴是很容易傳話的。要是客人覺得飲食不好,離開了飯店,又去跟朋友們說。」

  「你不要這麼擔心,」瑪波小姐安慰著說:「正如你說的,白爾格瑞夫少校這把年紀了——他少說也該過了七十歲了吧一隨時都會過世的。大家多半會認為是很平常的事的。很難過,但也不會看得太嚴重的。」

  「只是,」莫莉很氣惱地說:「發生得這麼突然。」

  的確,是相當突然的,瑪波慢慢走著,心裡也這麼捉摸。

  昨天晚上,他還興高采烈與希林登及戴森夫婦又說又笑的呢。

  希林登與戴森這兩對夫婦……瑪波小姐走得更慢了。後來索性停下腳來,乾脆不去海灘,就在陽臺上一個陰涼的角落坐下身來。她拿出毛線,織針有如在追趕她的思緒愈碰愈快。她心中無法釋然,很不對勁。發半的時機未免太巧了。

  她腦中在追想昨天發生的一切事情。

  白爾格瑞夫少校和他所說的故事……

  一切都很尋常,實在不必留心去聽。也許,她稍為多加注意,反倒好了。

  肯亞——他談起了肯亞,後來又談印度——西北戰線的事——後來——不知怎地,他們又扯起謀殺的事了。但即令那一刻,她也不曾真心在聽……

  在這裡出過一椿很轟動的案子,報紙上登了很久。

  之後——就在他彎身替她撿毛線球的時候——他又開始談到一張照片的事。一張謀殺者的照片——他自己是這樣說的。

  瑪波小姐把眼睛閉上,要好好地想想他到底是怎麼說的那個故事。

  那個故事可真夠亂的——有人在他的俱樂部告訴他的——或是在別人的俱樂部講的——是一位醫生說的——又是另一位醫生告訴這位醫生的——其中一位醫生照了一張有人從前門走出來的照片——那個人就是一個殺了人的人。

  對了,就是這樣——過節的詳情現在都回到她腦海裡來了。

  他要拿那張照片給她看。他取出皮夾子來,在裡頭翻找——嘴裡仍不停地說著。

  說著說著,他抬頭往上看——看的不是她——是她身後的人——應該是她右肩後面的人,。他忽然不說話了,臉變得紫紅紫紅的。他有些手顫地慌忙把東西又都塞回到皮夾子裡,又很不自然地扯起象牙來了!

  不一會兒,希林登與戴森夫婦四個就出現在他們身邊……

  那時她才將頭扭到右後方去看……卻什麼人也沒看到。

  左方,不遠靠飯店那頭,有提姆·肯道與他太太站在那兒,在他們身後還有一家子委內瑞拉人。可是白爾格瑞夫少校看的卻又不是那個方向……

  瑪波小姐這麼冥想一直到午飯時分。

  午飯之後,她也沒有坐車出去兜風。

  她請人帶話說她身體有些不適,問可否偏勞葛蘭姆醫生過來給她看看。

  四、瑪波小姐向醫師追詢

  葛蘭姆醫生是個大約六十五歲的和靄老先生。他在西印度群島行醫多年,如今已進入半退休狀態,將多半業務交給他的當地土生的夥伴去料理了,他很客氣地問候瑪波小姐身體有什麼不適。所幸,在瑪波小姐這份年紀,只要病人稍作誇張,總有些小毛病可以與醫師討論的。瑪波小姐一時不知該提「她的肩膀」還是「她的膝蓋」,不過最後還是決定利用她的膝蓋了。瑪波小姐心裡有數:她的膝蓋一直是很健朗的。

  葛蘭姆醫生既是這般客氣、體貼,也就不便明言人到她這年齡,這種毛病總是難免的。他就為她開了一點醫生們常拿來作藥引子卻挺有用的小藥丸。他從經驗中瞭解到:初到聖安諾瑞來的老年人多少感到些孤寂,就決定多留片刻跟她話話家常。

  「真是個好人,」瑪波小姐說:「得這樣跟他扯謊真有點慚愧。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嘛。」

  在瑪波小姐自小所受的教養中,她對真實是多著一份尊重的,而且她也的確是個本性很真誠的人。但是碰上某些場合,如果她認為是她份內應該作的,那麼說起謊來可逼真得驚人。

  她清了清喉嚨,靦腆地輕咳一聲之後,用老太太發顫的聲調說:「葛蘭姆醫生,我有一點事想要請教你。我本來不想提的——可又不曉得該怎麼辦——當然了,實在不是什麼很大不了的事。可是你知道,對我卻是很要緊的。我希望你不會覺得我問得很煩人,或是很不可理喻的事。」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