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褐衣男子 | 上頁 下頁
一一


  當然,我知道這可能是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的一卷舊底片滾落到櫥子裡,在清理櫥子時未被發現而留在裡面。但是我並不這麼想。那底片看起來太新了,而且照它的汙損程度判斷,只像是在櫥子裡兩三天而已——也就是說,跟兇殺案的時間想合。如果它被留在裡面的時間久一點,上面應該已有厚厚的一層污垢。

  誰掉的底片?那女子或那男子?我記得,她的皮包完整無缺。若是她在掙扎時,底片掉出來,那麼應該也會有些零錢滾落下來才對?不,不是那個女子掉的底片。

  我突然狐疑地吸了幾口氣。我是不是已對防蛀丸的味道產生過敏?我發誓底片上也有防蛀丸的味道。我把它湊近鼻孔,有一股強烈的底片味道,但是除此之外,我可明辨出我最討厭的防蛀丸的味。不久,我知道了原因。一小片碎布卡在底片中心圓柱上,而這片碎布上有著強烈的防蛀丸味。這卷底片一定有段時間,被那個在車站死亡的男子帶在口袋裡。是不是他掉在這裡的?不太可能,照他的行動來說。

  不,是另外一個人,那「醫生」。當他拿走那字條時,同時也拿走底片。是他在和那女子糾纏時掉在這兒的。

  我找到了線索!我要把底片拿去沖洗,然後採取下一步的行動。

  我興高采烈地離開「磨房」,把鑰匙交還詹姆士太太,然後儘快趕到車站。在歸途中,我取出那張紙條,重新再研究。突然,那些數字顯出了新的意義。假設它們是日期?17122。一九二二年一月十七日。一定是!我以前那種想法實在笨透了。但若是如此的話,我必須找出吉爾摩登堡在那裡,因為今天已經是十四號了。只剩下三天,夠短的了——尤其是無從找起,更叫人絕望!

  要想在今天拿底片去沖洗已經太晚了。我必須趕回家,以免趕不上吃飯時間。我突然想到有一種簡單的方法,可以證明我的結論是否正確。我問佛萊明先生,死去的那男子遺物中有沒有照相機。我知道他對這個案子和有興趣,對所有細節了如指掌。

  出乎意料地,我失望了,他回答說並沒有照相機。我一直小心地提示他有關卡統的一切,希望能提醒他,但是他仍十分肯定沒有任何與攝影有關的東西。

  這真是一項挫折。如果他沒有照相機,怎麼會帶一卷底片?

  次日早晨,我很早出門,拿著底片去沖洗。我小題大做地一直走到瑞金街的柯達經銷店。我交出底片並要求各沖洗一張出來。店裡的人拿起我的底片。

  他看著我。

  「你搞錯了,我想。」他笑著說。

  「哦,不,」我說:「我絕沒有搞錯。」

  「你拿錯卷了,這是一卷不可曝曬的底片。」

  我很沒面子的走出去,我敢說,人有時候想像自己能有多蠢是有好處的!但沒有人願身歷其境。

  就在我經過一家輪船公司時,我突然停住腳步。櫥窗有一艘那家公司的漂亮的模型船,上面標明著「吉爾摩登堡」。一個輕率的念頭閃現腦海,我推開門走了進去。我走至櫃檯,以一種顫抖的聲音(這次是真的!)喃喃說:

  「吉爾摩登堡?」

  「十七號從南漢普敦開航。到開普頓?頭等票還是二等票?」

  「多少錢?」

  「頭等,八十七鎊——」

  我打斷他的話。巧合的事對我來說太多了。這正好是我所得到的遺產總額!我將孤注一擲。

  「頭等。」我說。

  現在我是真的要去冒險了。

  第八章

  (尤斯特士·彼得勒爵士日記摘錄)

  我似乎從未寧靜過,這實在是很奇怪。我是一個喜歡寧靜生活的人。我喜歡我的俱樂部、橋藝賽、可口的餐肴及美酒。我喜歡夏天的英格蘭,冬天的裡維耶拉。我不想介入任何轟動的事件中。有時坐在溫暖的壁火前,從報紙上看一看,著我並不反對,但也只限於此。我的目標是使生活完全舒適愜意。我已花了不少心思幾相當的金錢,來達到這個目標。但是,我不能說成功了。這類聳人聽聞的事,即使不發生在我身上,也會發生在我周遭,而往往不管我的意願如何,我總是被捲入。我討厭被捲入其中。

  這都從彼吉特今天早上到我臥房來開始。他手裡拿著一封電報,一張臉凝重的就像在葬禮上一樣。

  彼吉特是我的秘書,一個熱心、辛勤,各方面都令人佩服的人。我不知道還有誰比他更煩我。很久以來,我絞盡腦汁想擺脫他。但是你無法將一個努力工作,早起晚睡毫無不良習性的秘書開除。他這個人唯一有趣的是他的臉,他有著一張十四世紀放毒者的臉。

  如果彼吉特沒有迫使我也工作的話,我不會介意。我對工作的觀念是不必太費心,輕鬆就可完成的事。我懷疑彼吉特一生是否對任何事抱過輕鬆的態度。他對任何事都很認真。這就是我與他很難相處的地方。

  上個禮拜我想出一個聰明的辦法,送他到佛羅倫斯去。他談論著佛羅倫斯,同時說他很想去那裡。

  「我的好秘書,」我叫著:「你明天就去,我負責所有的費用。」

  一月並不是去佛羅倫斯的正常時節,但這對彼吉特來說並沒什麼不同。我可以想像他沿途一面參照旅遊指南,一面觀賞風景的樣子。而對我來說,付他旅費來換取一個星期的自由實在太便宜了。

  那真是令人興奮的一個星期。我做盡了任何我想做的事,而完全可以不做我不喜歡的事。但是當我睜開眼睛,看到彼吉特站在我及指著早上九點的時鐘之間時,我知道我的自由已經結束了。

  「我的好秘書,」我說:「喪禮是不是已經開始了?還是要晚一點?」

  彼吉特並不欣賞我乾澀的幽默,他只是看著我。

  「那您是已經知道了?尤斯特士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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