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褐衣男子 | 上頁 下頁


  「他不是醫生,」我重複。

  「你怎麼知道,貝汀菲爾小姐?」

  「這很難說。戰時我曾在醫院工作過,我知道醫生如何檢視人體,而且都具有某一種職業性的靈巧與冷漠,這是那個人所沒有的。除此之外,醫生通常不會摸人體的右胸檢視心臟。」

  「他摸右邊?」

  「是的,那時我並沒注意到,我只是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回家之後,我就想出來了,然後我才曉得為什麼那時整個過程都令我覺得不對勁。」

  「嗯,」探長說。他慢慢地拿起紙來。

  「他的手在屍體的上身摸索,一定很有機會從屍體的衣袋中拿走任何他想要的東西。」

  「對我來說,不太可能,」探長說。「不過——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

  「他身高肩寬,穿著黑色大衣及黑靴子,頭戴黑色圓頂禮帽。他戴著金邊眼鏡,留著刺拉拉的鬍子。」

  「除去大衣、鬍子和眼鏡之外,就很難辨認他了,」探長抱怨地說。「如果他有意,也能很容易地在五分鐘之內改變他的相貌——如果他像你所說的是扒手的話,他一定會這樣做。」

  我並沒有暗示他是扒手之類的人物。至此我已對探長完全失望而放棄了。

  「關於他,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當我站起來準備離去時,他問。

  「有。」我說。我抓住我臨別攻擊的機會。「他的頭是明顯的短頭顱,這並不容易改變。」

  我得意地看到米陀探長手中的筆搖晃了一下。顯然他不曉得「短頭顱」這個字怎麼拼法。

  第五章

  在這一次的憤慨熱浪席捲之下,我期然地發現我的下一步驟是如此易於進行。在我走進蘇格蘭警場時,腦子裡已有了半成形的計劃。如果我在那兒的談話令我不滿意的話,我將付諸實行(事實上,已很不滿意)。也就是說,如果我有勇氣去實行的話。

  一個人在正常的情況下,不敢去做的事,很容易在怒火之下付諸行動。在毫不加以思索的情況下,我直接走向納斯比勳爵的家。

  納斯比勳爵是百萬富翁,「每日公報」的所有人。他還擁有一些其他的報紙,但每日公報就像是他傑出的孩子一樣。他是以身為每日公報的所有者,而為大英帝國的每一家庭主婦所周知。由於這位大人物的行程日誌剛剛出版,因此我知道此時該到那裡去找他。現在是他在家向秘書口述的時候。

  當然,我並不認為每一位想來見他的年輕女子,都能榮獲接見。但是我希望我能如此。在佛萊明家客廳的名片匣裡,我發現一張龍斯裡侯爵的名片,他是英國最有名的運動界貴族。我取走了這張名片,用麵包屑小心翼翼地將名片上所寫的字擦乾淨,然後用鉛筆在上面加上一些字:「請給貝汀菲餌小姐會晤閣下的機會。」女冒險家對於她們所採取的手段不該太過考究。

  這一招果然管用。一位粉面的僕人接受了這張名片並帶了進去,我照他的話行事。我進入一間大房間,一個滿臉驚慌的速決員,像陰府裡的幽魂一般地,從我身邊飛奔而過。然後門關上,而我正與納斯比勳爵面面相對。

  一個碩大的人。大頭。大臉。大個子。大肚子。我極力要自己保持鎮靜。我並不是來批評納斯比勳爵的大肚子。他已開始對我大吼:

  「什麼事?龍斯裡想要什麼?你是他的秘書?到底是什麼事?」

  「首先我要聲明,」我盡可能保持冷靜地說:「我並不認識龍斯裡侯爵,當然他也不認識我。這張名片是我從我住在一起的人家裡的名片匣裡拿的,上面的字是我自己寫的。我有重要的事必須見您。」

  好一陣子,納斯比勳爵像是中了風一般。最後他咽了兩下口水,恢復了過來。

  「年輕的女子,我佩服你的冷靜。好了,你見到了我!如果你能引起我的興趣,你可以繼續見我兩分鐘,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那太好了,」我回答。「我會讓您感到興趣。那是有關『磨房』的秘密。」

  「如果你已發現了『褐衣男子』,寫信告訴編輯。」他很快地插嘴說。

  「如果您再插嘴,我的時間要延長,」我堅定地說。「我並未發現『褐衣男子』,但是我很可能發現。」

  我盡可能以最簡短的話語將地下鐵事件,以及我從中所得的結論告訴他。在我說完後,他出其不意地說:

  「你怎麼曉得什麼叫做『短頭顱』?」

  我提起爸爸。

  「人猿?嗯!好,你似乎很有頭腦,年輕的女子。然而所有的這一切都太單薄了,你知道。沒什麼可繼續探索的,而且對我們也沒用處——照你所說的。」

  「我十分清楚。」

  「那麼,你要什麼?」

  「我要一份貴報的工作,以便調查這件事。」

  「辦不到。這方面我們已有了專門負責的人員。」

  「我也有我自己的專門知識。」

  「就像你剛剛對我所說的,嗯?」

  「哦,不,納斯比勳爵。我袖裡另有乾坤。」

  「哦,你有,你有嗎?你似乎是聰明的女子。好,那是什麼?」

  「當那自稱為醫生的人走進電梯之前,他掉落了一張紙條,我撿了起來。紙條上都是防蛀丸的味道,死者身上也有,但醫生身上並沒有那種味道。因此我瞭解那張紙條一定是那醫生從死者身上拿的。上面寫著兩個字及一些數目字。」

  「讓我看看。」

  納斯比勳爵伸出手來。

  「不行,」我微笑地說:「您知道,這是我的發現。」

  「我沒說錯,你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自己保存這張紙條是對的。沒有交給警察,你一點都不顧忌嗎?」

  「今天早上,我在警場準備交給他們。他們堅決認為整個事件跟馬羅『磨房』的事件毫不相干,因此我覺得在那種情況之下,我沒把字條交給他們是對的。再說,那探長令我很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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