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牙醫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五三


  「您的確那麼做了,但因為您必須瞭解我在幹些什麼,您就把我喚來,要求我替您找到那失蹤的女人。而且您繼續穩步向我打出『逼迫性牌張』。您的同夥給我打來電話,發出虛張聲勢的警告——還是老一套——間諜——社會性問題。您的這位妻子算得上是個聰明的演員了,可是,要改變自己的聲音,最自然的做法還是莫過於模仿另一個人的聲音。您妻子模仿了奧莉維亞夫人的腔調。應該說,這一度使我大惑不解。

  「然後我被帶去了愛夏莊——最後一幕上演了。安排好一隻裝好彈藥的手槍放在月桂樹叢中,好讓一個正在修剪樹枝的男子無意間把它弄響,這是多麼容易的事情啊。手槍掉在他的腳下。他大吃一驚,把它撿起來。您還能希望什麼呢?他被當場抓住——嘴裡能說出來的是一個荒謬可笑的故事,手裡拿著的是一把跟殺死莫利的那把原屬一對的手槍。

  「而這一切,都是為赫克爾波洛的雙腳備下的陷阱。」

  阿裡斯泰爾布倫特坐在椅子上動了動。他的臉色陰沉,略顯悲哀。他說:「別誤會我,波洛先生。您到底有多少猜測?您實際知道的又有多少呢?」

  波洛說:「我找到了一份結婚證書——在牛津附近一個結婚登記處——屬￿馬丁阿裡斯泰爾布倫特和傑達格蘭特。還有,弗蘭克卡特在剛過十二點二十五分的時候看見有兩個人從莫利的手術室裡出來。頭一位是個胖子——安伯裡奧茲。第二位,當然了,正是您。弗蘭克卡特其實並沒有認出您。他只是從上面看見了您。」

  「您專門提到這一點可有多麼公平啊!」

  「他走進手術室,發現了莫利的屍體。手已經冷了,彈孔周圍有幹了的血跡。這說明莫利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因此,接待安伯裡奧茲的醫生不可能是莫利,而肯定是殺害莫利的兇手。」

  「還有嗎?」

  「有。海倫蒙特雷索今天下午已經被逮捕了。」

  阿裡斯泰爾布倫特為之一震。隨即他又坐得板直。他說:「那麼——真的完了。」

  赫克爾波洛道:「是的。真正的海倫蒙特雷索,您的遠房表妹,七年前已死在加拿大。您隱瞞了這一事實,並且利用了它。」

  笑容浮現在阿裡斯泰爾布倫特的嘴邊,他帶著孩子似的滿足神情輕鬆地講述起來。

  「傑達從這一切裡得到了極大的樂趣。我希望您能夠理解這一點。您可是個聰明人。我跟她結婚的事沒讓周圍的人知道。那時她在由她們劇團定期換演劇目的劇場裡演出。我身邊的人都很古板,而且我正準備進入財團。我們決定秘而不宣。她繼續演戲。梅貝爾塞恩斯伯裡西爾也在那個劇團裡。她認識我們。後來她隨一個巡迴劇團去了海外。傑達收到過一兩封她從印度寄來的信。後來她沒再來信了。梅貝爾跟一個印度人混到了一起。她一向是個傻氣、輕信的姑娘。

  「但願我能讓您理解我同呂蓓卡的會面和我的婚姻。傑達是理解的。我只能把它表述為象皇家生活一樣。我碰到了機會跟一位女王結婚,扮演了女王的丈夫,甚至是國王的角色。我認為同傑達的婚配是門第懸殊的。我愛她。我不想拋棄她。一切發展得太精彩了。我非常喜歡呂蓓卡。她是個有著頭等經濟頭腦的人,我也一樣。我們配合得相當好。真是令人激動啊。她是個出色的夥伴,我覺得自己也使她得到了快樂。她死的時候我真心地感到難過。奇怪的是傑達和我都開始沉迷於我們秘密幽會的刺激。我們發明了各種別出心裁的把戲。她是個天生的演員。一共扮演了七八個角色——阿爾伯特查普曼只是其中的一個。她曾經是客居巴黎的美國寡婦。我出差的時候就去那裡會她。她還經常帶著畫具裝扮成畫家去挪威。我則去那裡釣魚。後來,我最終讓她成了我的表妹,海倫蒙特雷索。這使我們倆都很開心,而且我認為,這讓我們之間始終保持著浪漫的氣氛。呂蓓卡死後,我們本來可以正式結婚的——但我們都不想這麼做。傑達說不定會覺得很難公開地和我生活在一起,而且,當然啦,有些舊帳說不定會因此被翻出來。但我認為我們之所以這樣繼續下去,多多少少是因為我們都喜歡保持它的神秘感,我們也許會發現公開的家庭生活是單調乏味的。」

  布倫特停了下來。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變得冷酷了。「後來,那該死的傻瓜女人把一切都弄糟了。居然認出了我——都這麼多年了!而且她還告訴了安伯裡奧茲。您明白——您肯定明白——我得採取措施!這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不僅僅是出於自私。如果我被毀了,丟了臉——國家,我的國家也就同樣地遭受了打擊。因為我為英格蘭幹了一些工作,波洛先生。我支撐著它的強大,保持了它的償付能力。它沒有遭到獨裁者的踐踏——不論是法西斯主義還是共產主義的獨裁。我並不真正在乎金錢。我著實喜歡權勢——我喜歡統治人——但我不想搞極權。在英國我們確實是講民主的——真正的民主。我們可以發牢騷,可以嘲笑我們的政治家們。我們是自由的。而我就照看著這一切——這是我一輩子的工作。但是我一旦倒臺——噢,您知道會發生些什麼。我是不可缺少的,波洛先生。而一個該死的、成天搞欺騙、搞敲詐的希臘無賴想要摧毀我畢生致力的事業。必須採取措施。傑達也看出來了。我們對塞恩斯伯裡西爾那個女人感到很難過——但這於事無補。我們不得不讓她閉上嘴。不能相信她會守住秘密。傑達去看她,請她喝茶,要她去找查普曼夫人,說是自己正住在查普曼夫人的房子裡。梅貝爾塞恩斯伯裡西爾來了,根本沒有懷疑。她完全一無所知——茶裡放了藥——一點也不痛苦。就當是睡下去,不再醒過來罷了。她的臉是後來處理的——真令人作嘔,但我們感到這是必要的。查普曼夫人將一勞永逸地退場了。我已經給了我的『表妹』海倫一所農舍供她居住。我們決定不久就結婚。但首先我們必須除掉安伯裡奧茲。幹得真是太漂亮了。他根本就不曾懷疑過我是個假醫生。我使用探針的水平實在出色。我沒有冒險去用牙鑽。當然,注射了針藥之後,他根本感覺不出我在做什麼了。可能還以為一切正常呢!」

  波洛問道:「那兩把手槍呢?」「實際上它們是我在美國時聘用的一位秘書的。他是在國外什麼地方買來的。他走的時候忘帶了。」

  沉默片刻。阿裡斯泰爾布倫特問道:「您還想知道什麼嗎?」

  赫克爾波洛說:「您對莫利有何感想?」

  阿裡斯泰爾布倫特簡單地說:「我對莫利感到很抱歉。」

  赫克爾波洛說道:「啊,我知道了——」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布倫特說:「好了,波洛先生。這事怎麼辦呢?」

  波洛答道:「海倫蒙特雷索已經被捕了。」

  「現在輪到我了?」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布倫特溫和地說:「但您對此並不高興,是嗎?」

  「是的,我一點兒也不高興。」

  阿裡斯泰爾布倫特道:「我殺了三個人。估計應該夠上絞刑架了。但您已經聽到了我的辯詞。」

  「您的辯詞究竟是什麼呢——準確地說?」

  「我相信,全身心地相信,我對於持久的和平與這個國家的幸福是必不可少的。」

  赫克爾波洛承認:「那有可能——是的。」

  「您同意,不是嗎?」

  「是的,我同意。您代表了我心中所有最重要的東西。明智、平衡、穩定和忠誠。」

  阿裡斯泰爾布倫特輕聲說道:「謝謝。」

  他又說:「既然如此,怎麼樣?」

  「您是建議我——擱下這件案子嗎?」

  「是的。」

  「那您妻子怎麼辦?」

  「我有的是辦法。弄錯了人罷,只需這麼一句話就行了。」

  「要是我拒絕呢?」

  「那麼」阿裡斯泰爾布倫特乾脆地回答,「我甘願受罰。」

  他繼續說下去:「這掌握在您的手裡,波洛先生。這由您來決定。但我要告訴您——這絕不僅僅是自我保護——這個世界需要我。您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是個忠實的人。因為我懂得常識——而且我沒有什麼個人的企圖。」

  波洛點點頭。很奇怪,他居然相信這一切。

  他說:「是的,這是一方面。您是一個在重要位子上的重要的人。您有理智、會決斷、懂平衡。但還有另外一方面。那死去的三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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