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阿加莎·克里斯蒂 > 國際學舍謀殺案 | 上頁 下頁
二〇


  「是的,我想到這一點。有時候他們去徵求意見——有關更換某些似乎會刺激病人皮膚或是影響消化的藥品。有時候則只是進去聊天。很多年輕小夥子則去要些阿司匹林之類的以解宿醉——還有,我想,偶爾逮到機會跟女孩子打打情,罵罵俏。」

  波洛說,」要是我記得沒錯,山胡桃路有一個或一個以上學生跟聖凱瑟琳扯上關係——一個紅發大塊頭的男生——貝特斯——貝特門——」

  「雷恩·貝特生。不錯,還有柯林·馬克那在那裡修習碩士學位。再就是一個女孩,珍·湯琳生的身份是高級藥劑師的朋友……」

  「不簡單。」

  「是不簡單!任何一個職員都可能探頭進毒性藥品櫥裡看看,而沒有人會再去想它或是記得。我們現在假定的是某人給席麗兒·奧斯丁吃下了嗎啡,事後把嗎啡瓶子和撕下來的一部分信紙放在她房裡,讓人看起來像自殺。但是,為什麼?」

  波洛搖搖頭。夏普繼續道:

  「你今天早上暗示說可能是某人幫席麗兒·奧斯丁出點子,要她裝作有偷竊狂。」

  波洛不安地動動身子。

  「那只不過是我的一個朦朧想法。只不過看起來好像值得懷疑她是否有那個腦筋自己想出那個點子。」

  「那麼是誰?」

  「就我所知,只有三個學生有能力想出這個點子。雷恩·貝特生有必要的知識。他知道柯林醉心『人格不適症』的研究。他可能在開玩笑中向席麗兒提示過。不過我無法相信他會月複一月地參與這種事——除非他有個隱秘的動機,或者他是跟表面上看起來非常不同的一個人。尼吉爾·夏普曼的心思有點惡意的傾向,喜歡惡作劇。他認為好玩,我相信,而且毫無顧忌。他可以說是已成年的頑童。第三個在我腦海裡的人是個叫瓦麗瑞·何皓絲的年輕女人。她有頭腦,見解和所受的教育都是現代的,而且或許學過的心理學足夠判斷出柯林的可能反應。如果她喜歡席麗兒,她可能認為愚弄一下柯林是合情合理的玩笑。」

  「雷恩·貝特生、尼吉爾·夏普曼、瓦麗瑞·何皓絲,」夏普邊記下名字邊說,「謝謝你的情報。那些印度人呢?他們之中有一個也是醫學院學生。」

  「他的整個心思完全被政治和迫害狂占滿了,」波洛說,「我不認為他感興趣的程度足夠向席麗兒·奧斯丁作偷竊狂的暗示,而且我不認為她會接受他的這種建議。」

  「這一切就是你能給我的幫助,波洛先生?」夏普站起來說。

  「恐怕就這些了。不過我想我個人有興趣——就是說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的朋友?」

  「一點也不。」

  「就我自己業餘的方式,我將盡我所能去做。我想,對我來說,只有一條行動路線。」

  「什麼路線?」

  「交談,再交談!所有我遇見過的兇手都很喜歡談話。就我的觀點來看,沉默的強人極少犯罪——如果他犯罪那也是幹乾脆脆的,暴行,而且完全顯而易見,但是我們這位聰明、狡猾的兇手——他太自鳴得意了,遲早會不幸說漏了嘴。跟這些人交談,朋友,不要把自己局限在單純的質詢範圍內。鼓勵他們說出他們的看法,要求他們幫忙,詢問他們的預感——可是,哎呀!你不用我來教你。我記得你的能力很夠。」

  夏普溫和地一笑。

  「不錯,」他說,「我一向發現——呃——平易近人——很有幫助。」

  夏普起身離去。

  「我想大概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可能的兇手。」他緩慢說道。

  「我也這樣想,」波洛平靜地說,「比如說,雷恩·貝特生脾氣不好。他可能脾氣失去控制。瓦麗瑞·何皓絲有頭腦,而且能做出精明的計劃。尼吉爾·夏普曼是個不知輕重的孩子氣型的人。那裡還有一個如果牽扯到足夠金錢的話不惜出手殺人的法國女孩。派翠西亞·蘭恩是母性型的女人,而母性型的女人一向都是冷酷的。那個美國女孩莎莉·芬奇,是個樂天派,但是她比大部分其他人更能扮演好裝出來的角色。珍·湯琳生充滿了可愛、正直的性情,但是我們見多了懷著虔誠奉獻之心的殺人兇手。那個西印度的女孩伊利莎白·瓊斯頓或許是那家學舍裡頭腦最好的一個。她不重視感情生活——這是危險的。還有一個來自非洲的迷人青年,他可能有我們無法猜測的殺人動機。還有柯林·馬克那,那個心理學家。有多少心理學家可能本身就需要心理治療的?」

  「看在老天的份上,波洛。你這可把我的腦袋瓜子轉得昏昏沉沉的了!難道就沒有人不會殺人嗎?」

  「我常感到奇怪。」波洛說。

  (九)

  夏普督察歎了一口氣,用手帕揉揉額頭。他面談過了一個憤慨、落淚的法國女孩,一個高傲、不合作的法國青年,一個遲鈍、多疑的荷蘭人,一個多話、氣勢洶洶的埃及人。他跟兩個緊張兮兮實在不瞭解他說些什麼的土爾其年輕學生簡短地交談過幾句話,一個迷人的年輕伊拉克女孩也是一樣。他相當確信,這些人沒有一個跟席麗兒·奧斯丁之死有關,也絲毫幫不上他的忙。他用幾句要他們安心的話把他們一個個打發掉,現在正準備對阿金邦伯先生如法炮製。

  這位西非青年帶著微笑,露出潔白的牙齒,以孩子氣般,有點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

  「我想幫上忙——是的——請讓我說,」他說,「她對我非常好,這位席麗兒小姐。她曾經送給我一盒愛丁堡糖——非常好的糖果。她被殺害似乎非常叫人傷心。是夙仇,或許吧?或者是她的父執尊長誤信讒言以為她做錯了事而跑來把她殺掉?」

  夏普向他保證說這些都不可能。年輕人悲傷地搖搖頭。

  「那麼我就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了,」他說,「我不明白為什麼這裡會有任何人想傷害她。不過你給我一點她的頭髮和指甲屑,我看看能不能用老方法查出來。不科學,也不現代,不過在我家鄉這種方法用得非常廣。」

  「呃,謝謝你,阿金邦伯先生,不過我不認為有此必要。我們這裡並不這樣辦事。」

  「是的,先生,我相當瞭解。不現代。不合原子時代。如今我家鄉的新警察也不這樣做了——只有叢林裡的老頭子才這樣做。我確信所有的新方法都非常高級,而且確實能達到完全成功的效果。」阿金邦伯先生彬彬有禮地一鞠躬,同時退下去。夏普督察喃喃自語:

  「我衷心希望我們成功——即使只為了維持威望。」

  他下一個面談的對象是尼吉爾·夏普曼,他有控制談話局面的傾向。

  「這真是件不尋常的事,可不是嗎?」他說,「你要知道,我在你堅持說是自殺時就覺得你搞錯了方向。我必須說,想到整個事情真正的關鍵在於她的鋼筆灌的是我的綠墨水,就令我感到有點欣慰。這正是兇手不可能預知的事。我想你大概已經對這件罪案的動機作了適當的考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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